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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画朝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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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80章
      
      几番思索不通,叹了口气:“罢了。”又问,“派去洛州之人可有回讯?”
      “还不曾。”
      宋阆道:“一有消息,立刻告于我。”
      从凌府出来,比踏入其中还得礼许多。凌家套了马车送知柔回去,自头至尾未问她所居,仿佛早知一般。
      知柔控制不住想起魏元瞻,便在半途叫人把她放下。
      驾车之人犹豫着,不曾料,此女竟直接步出车厢,从车辕边跳了下去。
      残碎的月亮从天幕中扒了出来,街上还人气兴盛,越往湖边走,游人的影子便逐渐少了。
      灯笼在檐宇下轻轻摇动,掉下几团光,有男子行于影中,手里拿着画像巡视,稍顷,对上了知柔的视线。
      他低头比对,把画一收。
      知柔发觉了对面的动作,慢慢后退,过了巷口,转身就往船舫跑。
      嘹亮的镝声划开苍穹,树上羽禽惊飞。
      前面也有同样装扮的男子,凝着这边,朝她过来。
      最初是两三人,渐渐至她周围的,便有六七个。
      被逼进一条巷子,路深得看不见底。日月交替,没有了明烛,视野黑茫茫的。
      昨日赴宴,知柔将短刀暂且交给魏元瞻,身上并无利器。她攥紧掌心,吐纳稍促,目光紧盯来人。
      这群打手比之前遇上的,明显更加谨慎。似乎得了提醒,应付知柔,他们像暗中窥伺的饿狼,步伐极缓,却沉得如同碾人心上。
      知柔需要兵器,四周不可得,唯他们手中能取。
      她飞快瞟了一圈,目光投在离她最近的男子手上,瞧清楚了,竭力运着呼吸,嘲道:“五指不全,握得稳刀吗?”
      那人眼色一凛,低骂了一声什么,猛地拔步上前。
      刀光近咫尺,知柔不断闪避,锋刃掠过发丝,已有几缕被削落,轻飘飘地伏去地上。
      过了数十招后,那人再次出手,她微一侧身,电光石火间,反手擒住那人持刀的手腕,用力一拧,脚下疾踢,那人吃痛半跪,她左手一翻,便夺过了刀柄。
      知她狡狯,那行人早有提防。
      为首者拂掌一掷,即见一物破空而来,知柔目光微凝,旋即劈刀将其斩裂。
      谁料空中忽若雪洒,粉末沾进眼眸,她旋即闭眼,眸内刺痛如针。
      知柔甩了甩脑袋,不知谁低喝了一句:“上!”
      立时脚步声纷至,刀风森森。
      知柔身形急退,因不能视物,抵挡尤其困难,袖袍几次被寒刃割破,杀意贴着肌肤,她已经感觉不到疼了。
      势渐颓败,一个踉跄间,有人从后面拦住她的腰,一股熟悉的气味覆上来,手腕也被人箍住。绷紧的心弦和戾气在这一刻,无意识地松懈了。
      交鸣之声不绝。
      知柔似乎脱力,眼眸半睁着,有人扳过她的脸,并指碰了碰:“还可以吗?”
      她听出了他的声音,想回话,意识越发朦胧,最后只剩下呓语般的三个字。
      “……魏元瞻。”
      第139章 骄满路(一) 你真要我进去服侍你吗?……
      知柔梦到自己倒在雪地里, 白雪覆盖了她的眼睛,四肢僵硬。忽然,有一物被狼衔至她手中, 血淋淋地跳着,像一颗心。
      她睁开眼,看见魏元瞻伏于床畔, 手牢牢覆着她的手。
      灯里的油膏将竭, 忽明忽暗的光扑闪在他脸上,染几分倦色。
      她指尖屈动, 魏元瞻觉察, 缓缓掀开眼帘,有些低沉地唤了她的名字。
      随即抬起身,眸里一点点褪尽怠意, 此刻清醒了。他柔声问:“怎么样?渴吗?你等等我。”松开她,出到次间。
      迟钝的冷和痛漫上来,知柔欲起身,胳膊似钉了箭簇,有种钻营的疼。
      魏元瞻回来时,就见她手掌撑在肋下, 半侧着身。他大步过去,放下水, 手搂着她的腰把人带上来。
      “你臂上有一处伤得不浅,大夫已替你缝合,近日切莫妄动。至于宁宅那边,我已料理好了,你不必挂心。”
      他坐在她旁边,大约没睡多久, 脸色比往日白两分。
      知柔的目光落到魏元瞻身上便一丝不移,安静地看着他,仿佛是怔忡,抑或后怕。
      她这副样子,瞬间令他眉宇轻锁,伸手拨开她的发丝:“怎么了?”
      手一落下,碰到知柔指尖,她抬指把他压住,指背传来微凉的触感。
      半晌,她张了张唇:“水。”
      他反应过来,去取瓷盏,一回身,又撞上那澄亮的视线。
      简直像丹青里执拗专注的小兽,魏元瞻弄不懂她,无奈地抿起嘴角,坐过去:“你清醒吗?”
      知柔将水饮尽,这会儿嗓音润润的,目光收敛了些:“你没有再受伤吧?”
      魏元瞻一愣,须臾,接过她掌中瓷盏:“苏都带了十几人,不需我动手。”
      知柔的记忆里,只有他一个,闻言略抬眉梢:“苏都?”
      魏元瞻将昨日的始末缘由告诉她。
      “……我们到凌府的时候,他们的人说你离开了。于是我和苏都分头行事,他带人去宁宅等,我回了重元巷。听河道那边响起鸣镝声,我跟长淮他们便赶过去。想来苏都也是如此。”
      伤处还在一阵阵发疼,知柔牙关微咬,调匀了呼吸,道:“他呢,回去了?”
      魏元瞻失笑,摇摇头:“他有几分做兄长的样子。”
      哪肯走呢?昨夜,他和苏都轮替守着知柔。他待在屋内的时候,苏都便立在门外,听见她一点呓语,立刻踱进来,问她要什么。
      直到天亮前,二人都是这般共处,没有交谈,却契合到一个眼神就能心领神会。
      听他这样评价,知柔顿悟,双眉不自在地揪到一起,没一会儿,刻意展开。
      “昨夜那行人,苏都是如何处置的?”
      提及此,魏元瞻的眸色深了。
      昨夜,知柔晕倒在他怀中,是力竭,他抱她上马,手从她身后牵过缰绳,倏有温热的液体沾到手背,这才发现她受了伤。
      他掉马回望,无垠的墨色下,黑影交错,腥甜的气息如潮水般在巷内涌动着。
      苏都身手狠决,没打算留活口。
      他本该提醒他,却只沉默地瞥了一眼,挥鞭打马而去。
      时下,魏元瞻的嗓音很淡:“我不知道。”
      知柔轻蹙了下眉,嘴里嘀咕着:“万源商团……能找到廑阳,不简单。”
      她刚醒,魏元瞻不愿她劳神。
      他将她的脸托起来,小时候那样,语气似哄弄:“想吃什么?湿腻、辛辣都不行,”弯唇一笑,“你也没什么能选。”
      说完起身,预备出去给她带吃食。还没迈开步子,袖角往下一沉,很轻地牵制了他。
      他转头下瞥一眼,即见床上的人有些窘迫地收回手,摸了摸鼻尖:“我想要热水。”
      魏元瞻看她片刻。
      她还穿着缠斗时的衣裳,露出来的肌肤,他夜里帮她擦洗过,余下的,终究无法清理。
      听出她的弦外之音,他把眉头一皱:“你一个人,能行吗?”
      此处没有旁的女子。
      知柔颧骨一热,几乎是脱口道:“当然!”
      她如此回应,魏元瞻怔了会儿神,得知她在想什么,没忍住发出一声轻笑,目含调侃地望住她:“伤处不能碰水,仔细些。”
      这一场膏沐,终归与知柔所念相差甚远。
      热汤备在次间,屏风上挂着簇新的中衣,魏元瞻背对着守在明间与次间交界处,声音隔着水汽传来:“你若有事,便喊我。”
      知柔顿觉脸上又热了,异常拘谨地藏在屏风后:“我能有什么事?……你别站在那。”
      “我不站在外面,你真要我进去服侍你吗?”
      知柔蓦地咬牙,与他说不通。只好转过身,利索地把衣裳解了,因手上有伤,入浴时吸了几口凉气。
      没多久,室内响起微雨般的水声。
      这样的情形,不是第一次了。
      长风营那会儿,魏元瞻耳朵红得几欲滴血,现下垂眸冥思,丁点儿遐想都没有,独知柔一个拘束难宁。
      她受不住,到底抛出话茬,问道:“裴澄他们那儿,你是怎么说的?”
      “什么?”
      声音太低,魏元瞻听不清楚。
      知柔肃了肃嗓子,又问了一遍。
      他哦一声:“我说,‘你家姑娘偶遇旧识,言谈投契,便应了对方之邀,在其府上小住几日。她托我来交代一句,你等安守此处,不必忧心。”
      “他们信了?”
      “他们走投无路,由不得他们不信。”
      知柔扶额低笑了下,未几,她的嗓音自屏风后送出来:“魏元瞻,我让裴澄查的永宁巷,你这边可有眉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