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林知韫转过脸,眼底带着一丝复杂的倦意和淡淡的嘲讽:“你急匆匆地追到机场,就为了跟我说这个?”
“不全是。”陶念迎上她的目光,脸上忽然绽开一个清浅又明朗的笑容,话锋随即一转:“我还想问问,你们匠心非遗职业技术高中……汉语言文学老师的岗位,还缺人吗?”
林知韫怔了怔。
她看着陶念眼中闪烁的、混合着紧张与期待的光芒,一时间竟忘了回应。
匠心非遗职业技术高中,是她和阮丛两个多月前开始筹办的。
阮丛对此是认真的,她凭借对教育政策的熟稔和此前积累的人脉资源,早在邀她游历散心之前,就已完成了扎实的前期调研与资金筹措。加之政府对传承非遗的大力扶持,以及她任职副县长期间的经验加持,学校在短短时间内便步入正轨,颇有声势。
地点在锦城。
原来,陶念都知道。
她竟然一直默默关注着这一切的进展。
一股暖意不由自主地涌上林知韫的心头。
然而,她镜片后的目光只是微动,随即流露出一丝难以捕捉的狡黠,语气平淡地回答:“不缺。”
陶念没有流露出丝毫气馁,她将一直捧在怀里的那束花又往前递了递,声音里带着一点柔软的坚持:“工作不缺人,那这花总可以收下吧?花总是无辜的。”
林知韫的视线落在那束经历奔波仍带着生机的捧花上,沉默了片刻,终于轻轻点了点头:“可以。”随后,伸手接过。
好,现在是60%。
说完,林知韫像是忽然想起什么,她放下了花,从随身的包里取出一个便签本和一支笔。她低头快速写着,然后撕下那张纸,对折,再对折,递给了陶念:“对了,前段时间发现一家鸭货店,味道很正。你应该会喜欢。”
陶念接过纸条时有些哭笑不得。
这算什么?
我是吃货吗?
什么鸭货店啊!
她正想开口,林知韫却已站起身,理了理衣角:“现在得赶去高铁站了,晚上还有个会。再迟到,阮校长怕是要发火了。”
她说着便朝出口走去,步调从容,却让陶念不得不小跑着才能跟上。
“等等!”陶念追到她身侧,忍不住问,“你……为什么会误机?”
林知韫的脚步顿了顿。
是啊,为什么呢?
难道要告诉她,自己其实已经走到了登机口,却因为姜逢一个“念姐去追你了”的电话而生生停住了脚步?
难道要告诉她,当她掏出手机时,却因为赫然发现口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个红布条,而在机场门口最近、最显眼的座位上等了半个多小时?
红布条上面墨迹清隽地写着:
潮汐终有信,月归旧时序。
踏遍江河万里,只为共潮期。
这哪里是诗句,这分明是跨越时光的、一字一句认真的回应。
这样的回应,重如千钧。
让她再也,舍不得走。
这时,一辆出租车停在了前面。林知韫拉开车门,侧身看向陶念,镜片后的目光里泛起一丝浅淡的笑意,“因为这束花,”她扬了扬手里的捧花,“鲜花不能带上飞机,但高铁可以。”
陶念站在原地,目送那辆出租车汇入车流,最终消失在视野尽头。她低下头,缓缓展开手中那张对折的便签。
素白的纸片上,一行利落而熟悉的字迹映入眼帘:落日素画 K栋 2302。
这显然不是一个鸭货店的地址。
陶念的心跳倏地漏了一拍。
这是……一个小区的名字?
还有具体的门牌号?
就在这时,手机在掌心轻轻震动。她解锁屏幕,两条新微信赫然跳出,来自那个刚刚离开的人。
林呦呦:【学校不缺老师。】
林呦呦:【但副校长身边,还缺一个女朋友。】
短短两行字,像一道阳光骤然穿透云层,清晰而滚烫地照进了她的心底。
所有的忐忑、猜测和漫长的等待,在这一刻都有了明确的答案。
好的。
可能性80%。
陶念抬起头,远眺褚溪一望无际的湛蓝天空。阳光毫无保留地倾泻下来,将整个世界照耀得一片通透澄明。
她深吸了一口温暖的空气,唇角难以抑制地向上扬起。
是啊,褚溪的天空,当真是一片晴朗。
第103章 验证
其实林知韫想找陶念的念头,像潮水一样,在无数个日夜反复涌来,但又一次次被她强行压回心底。
她比任何人都清楚,陶念需要不被打扰的时间与空间,去理清那些缠绕的思绪与心结。
她害怕自己的出现,会干扰陶的念判断,更怕那份难以自持的关切,最终会化作另一种形式的逼迫。
除了那个夜晚,那个失控的吻。
周末的午后,陶念特意去花店精心挑选了一束花,循着那张便签上的地址找了过去。
门打开,是一套宽敞明亮的三居室。硬装已经完成,全屋定制的柜体线条利落,材质温润,透着崭新的气息,只是还缺了些生活的痕迹。
林知韫正独自在客厅测量着窗户的尺寸,听到门口的动静,她转过身,见到捧着花站在光影里的陶念,眼中掠过一丝惊喜。
她放下工具,自然地走向玄关,从鞋柜里取出一双拖鞋,轻轻放在陶念脚边。依旧是那双熟悉的、带着柔软兔耳的家居拖鞋,和从前她们同居时穿的那双一模一样。
“过来怎么不提前发个消息?”林知韫语气温和,听不出太多波澜,“万一我不在,你不是白跑一趟?”
陶念换上拖鞋,将怀中那束花递了过去,唇角扬起一抹浅浅的笑:“突然就想来试试……体验一下,等一个人下班回家,是什么样的感觉。”
林知韫接过花束。是粉白相间的洋桔梗,花瓣娇嫩,形态优雅,被素雅的牛皮纸包裹着,系着柔软的丝带。
她一眼就认出来了。
她也一直记得。
洋桔梗的花语是:永恒不变,真诚的爱。
这时,安装师傅上门,陆续将沙发和床组装妥当后,屋子的格局清晰地展现在陶念眼前。
浅原木色的地板通铺全屋,客厅的落地窗将午后的阳光毫无保留地请了进来。主卧里是柔软的布艺床头,床头灯是云朵造型的,温馨又别致。
书房里并排放置着两张书桌,倚墙而立的满墙书柜兼具开放格与玻璃柜门,既实用又显通透。阳台一角还被区隔出来,搭建了猫爬架、猫窝、猫砂盆。
地板上错落放着几盆绿意盎然的绿萝,鲜嫩的叶片在光线下泛着温润的光泽。客厅中央的大理石茶几上,有一个简洁的玻璃花瓶,插着的正是婚礼那天她匆匆塞到林知韫怀中的那束捧花。
几日过去,花瓣边缘已微微卷曲,即使失去了初摘时的饱满鲜活,也没有被随意丢弃,而是就这样坦然置于茶几中央。
林知韫默默地接住了她的心意,并为它留下了一个无需言说的位置。
陶念怔怔地站在原地,目光缓缓扫过每一处细节。
原木的色调、云朵状的灯、双人书桌、猫活动区……每一处,都是她曾经带着对未来的憧憬,和林知韫描述过的“家”的模样。
那些她以为只是随口说说的话,竟被眼前这个人,不声不响地、一件一件地搬进了现实。
那个“可能性”的问题,此刻无需任何言语,已有了确凿的答案。
不是百分之八十,也不是百分之九十九。
是百分之百。
一股滚烫的热意毫无预兆地冲上眼眶,视线瞬间模糊。她慌忙低下头,不想让身旁的林知韫看见自己夺眶而出的眼泪。
林知韫放下手中的卷尺,忽然轻声说:“我饿了。”她转向正在整理绿萝的陶念,眼里掠过一丝极淡的笑意,“欠债人要不要请债主吃个饭?”
“好啊。”陶念直起身,拍了拍手上的土,“正好我也饿了。债主想吃什么?”
林知韫拿起沙发上的包,思索片刻:“烤鱼吧。记得有家店的青花椒口味还不错。”
烤鱼店的烟火气很足,滚烫的石锅咕嘟咕嘟地冒着热气。林知韫没有说什么,吃得格外安静。
当服务员端上两杯酸梅汤时,她却轻轻推开杯子,抬头温和地说:“麻烦换一壶大麦茶,谢谢。”
陶念握着筷子的手微微一顿。
她想起从前,林知韫总是习惯性地迁就她的喜好,连点饮料都会不假思索地选择她最爱喝的酸梅汤。
而此刻这杯被轻轻推开又特意更换的大麦茶,让陶念清晰地意识到,林知韫正在慢慢发生一些改变。她开始在意自己的喜好,不再一味地迎合和退让。
陶念低头抿了一口茶。她开始觉得,她们之间,也许真的会慢慢摸索出一条适合彼此的相处方式。
晚餐过后,林知韫提出:“我送你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