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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炽年长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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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7章
      她想起耿星语弹琴时专注的侧脸,想起她说过“这首歌是专门为你准备的”。那份用心与温柔是真实的,但现在想来,其性质或许与自己期待的完全不同。
      那可能只是耿星语表达珍贵友谊的方式——把她当作一个可以分享心事、共度时光的、重要的朋友。
      “我在期待什么呢?”黎予苦笑着自言自语,手指紧紧攥住衣角,“她那样美好而清澈的人,对我好,自然是因为她珍视这份友谊啊...”
      窗外的欢呼声隐约传来,运动会的热闹仍在继续,但黎予却感觉自己被包裹在一个透明的隔音罩里。
      她反复播放着录音,每一次听到“一生心事只得一人来解”时,心脏都会泛起一阵酸涩的柔软。现在她告诉自己,这句动人的歌词,说的不过是人生难得一知己的幸运。
      她点开相册里昨天在书院的合照。照片里,耿星语站在台阶上,手持魔杖,气质清贵;而她站在下方,仰望着那个仿佛在发光的身影。
      此刻再看着这张照片,黎予忽然觉得,她们之间隔着的不仅是几级台阶,更是一种她无法言明、也难以跨越的认知上的距离。
      “我们只是朋友...”她轻声告诉自己,像是在努力说服某个躁动不安的部分,“她对我好,只是因为她本性温柔,而且珍视朋友。”
      可是心底有一个微小的声音在怯怯地抗议:那她为什么单单为你精心准备这首歌?为什么在你比赛时,她的目光总是追随着你?为什么……会那样自然地抚摸你的头发?
      “因为我们是朋友啊。”黎予用一种刻意营造的平静来回应那个声音,试图压下内心的波澜,“许知州和程彩不也对她很好吗?徐乔乔更是她相识多年、无可替代的挚友...”
      她想起耿星语和徐乔乔之间那种经年累月培养出的、不言而喻的默契,那是一种她无法介入的深厚联结。
      相比之下,她和耿星语相识不过数月,那份悸动与特殊感,或许只是自己一厢情愿的错觉。
      黎予锁上手机屏幕,将它反扣在桌面上,仿佛这样就能隔绝那些让她心绪不宁的念想。
      “就这样吧,”她对自己说,声音轻得像叹息,“能做她重视的朋友,已经是命运的馈赠了。”
      可是,为什么心口会弥漫开这样清晰的酸楚呢?
      她回想自她们认识以来发生的所有事情,那些被她小心翼翼珍藏的瞬间,此刻仿佛都变成了甜蜜的证据,证明着她们之间确实存在某种联结——
      只是,那联结的名字,叫做“友谊”。
      “黎予,别再自作多情了。”她低声告诫自己,指甲轻轻掐着掌心,“她对你,是清澈见底的友情。”
      然而,当她再次戴好耳机,点开那段录音,听到耿星语用清冽的嗓音唱到“便好似一生心事只得一人来解”时,眼眶还是不争气地湿润了。
      她迅速用手指揩去眼角的湿意,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也许,这就是最好的安排——以朋友的身份站在她的光芒所能照耀的地方,至少这样,永远不会失去站在她身边的资格。
      这个决定并没有让她的心变得轻松,反而像在胸腔里塞进了一团湿透的棉花,沉甸甸的,让她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微弱的疼。
      她伸手进桌肚,想要拿出习题集,用繁重的学业填满大脑,让自己无暇他顾。
      指尖最先触到的,却是那份被小心折叠、边角都抚得平整的数学试卷——耿星语的试卷。她答应要帮她分析错题的。
      动作瞬间僵住。
      刚刚筑起的心防,在这一刻土崩瓦解。她慢慢地、几乎是颤抖地将那份试卷抽了出来,轻轻放在桌面上。
      试卷的抬头处,是耿星语清秀工整的名字,旁边还有她用铅笔轻轻写下的、请教黎予的疑问标记。
      那熟悉的字迹,此刻像一根根细小的针,密密麻麻地扎在黎予的心上。她慌忙又掏出自己的习题集,胡乱地翻开一页,试图用那些冰冷的公式和符号来武装自己。
      可眼前一片模糊,一个字也看不进去。她再也支撑不住,猛地将额头抵在冰凉的、摊开的书页上。肩膀无法控制地开始轻轻颤抖,滚烫的眼泪无声地涌出,迅速浸湿了纸张,将墨色的字迹晕染开一片模糊的深色水痕。
      她死死咬住自己的下唇,不让自己发出一丝声音,只有压抑的、破碎的呼吸声在空荡的教室里微弱地回响。
      那份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已经被自己判定为“不合时宜”的喜欢,她的初恋,就在这个秋日的午后,在她一个人的沉默与泪水中,无声地宣告了它的无疾而终。
      而那份只有她一个人知晓的心事,将永远沉默,如同深秋落入池底的棠梨,再无人撷取。
      第24章 危险
      青春的伤痛往往源于自我否定,黎予也不例外。
      自从她自以为是地解读了那首歌的含义后,便像一只受惊的蜗牛,迅速缩回了自己的壳里。
      剩余几天的运动会,她除了完成必需的项目,便是将自己钉在教室的座位上,用繁重的习题筑起一道高墙。
      对于许知州她们一次次热情的邀约,她只能以“高三时间紧”为借口,一次次生硬地回绝。
      “把试卷分析好还给她,就…到此为止吧。”
      黎予盯着笔下密密麻麻的解析,仿佛在完成一场郑重的告别仪式,笔尖几乎要戳破纸张。她必须用这种近乎自虐的专注,才能压制住心底那片名为“耿星语”的、不断蔓延的荒芜。
      为期一周的运动会终于在喧嚣中落下帷幕。周五晚自习,教室里的空气仍躁动不安,学生们的心似乎还留在广阔的操场上,交谈声、笑闹声像退潮后残留的泡沫,久久不散。
      黎予决定就趁现在,将这个“告别仪式”执行完毕。她拿起那份写满详细解析的试卷,像是握着一块滚烫的炭,快步走向高一教学楼。
      教学楼灯火通明,与操场的热闹形成鲜明对比。黎予走到耿星语班级后门,心脏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动。她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询问靠门的一位男生:
      “同学你好,请问耿星语在吗?”
      那男生好奇地打量了她一眼,随即扭头朝教室里大喊:“耿星语!有人找!”
      这一声呼喊,像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引得不少目光汇聚过来。
      许知州闻声回头,见到是黎予,脸上立刻绽放出惊喜的笑容:
      “黎学姐!星语她被班主任叫去办公室了,刚走一会儿!”
      与此同时,许知州旁边空位的前桌——一个剃着板寸、眼神带着几分混不吝的男生,也转过头来。
      他的目光在黎予身上逡巡,带着一种毫不掩饰的打量,嘴角甚至勾起一丝意味不明、近乎恶意的笑,让人极不舒服。
      黎予心头莫名一紧,强作镇定地朝许知州摆了摆手,示意自己知道了,便转身匆匆往高一年级办公室走去。
      刚走出几步,身后隐约传来压低的议论声。
      “她谁啊?来找耿星语?”
      “高三的黎予,理科第一,厉害着呢。”
      “她跟耿星语很熟吗?来找她干嘛……”
      这些窃窃私语像细小的针,扎在黎予敏感的神经上。她加快脚步,几乎是小跑起来。
      来到年级办公室外,里面出乎意料地冷清,办公室里一个老师也没有,大抵是开会去了。一种不祥的预感像冰冷的藤蔓,瞬间缠绕住黎予的心脏。
      “班主任叫走了?”她潜意识里的警报疯狂鸣响,“哪个班主任会在这种时候、在这种无人的办公室单独找学生?”
      她顾不得礼节,径直推开办公室的门走了进去。目光迅速扫过空旷的主办公区,没有任何发现。
      就在她焦急万分时,一阵压抑的、被什么东西捂住嘴的呜咽和激烈的争执声,从办公室内侧一个用来堆放杂物的小隔间里传来——那分明是耿星语的声音!
      黎予的血一下子涌上了头顶。
      她冲到隔间门口,试图拧动门把手——纹丝不动,被人从里面反锁了!
      “放开我!你放开!”里面传来耿星语带着哭腔的、模糊的挣扎声。
      “别给脸不要脸!安静点!”一个中年男人压低嗓音的呵斥紧随其后。
      门外的动静显然惊动了里面的人,男人的声音带上了一丝慌张:“谁在外面?!”
      黎予浑身的血液都凉了,又瞬间沸腾。她后退一步,用尽全身力气,朝着门锁的位置猛踹过去!
      “砰!砰!砰!”
      老旧的木门发出痛苦的呻吟,锁扣在巨大的冲击下剧烈晃动。
      “哪个混蛋多管闲事?!”里面的男人气急败坏地骂道,伴随着耿星语陡然增大的、绝望的哭泣声。
      “开门!”黎予的声音因愤怒和恐惧而颤抖,但更多的是破釜沉舟的勇气。她再次抬脚——
      “哐当!”
      门锁终于崩开,木门弹撞在墙上。眼前的景象让黎予目眦欲裂:一个身材微胖的中年男老师正用一只手死死捂着耿星语的嘴,另一只手抓着她的胳膊,将她死死固定在自己身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