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介绍 首页

    娇华

  • 阅读设置
    娇华 第967节
      沈冽低低道:“我知道了。”
      想也是,她一直不是个麻烦旁人的性情,又怎么可能对他作什么安排。
      先前吕盾兵马打衡香而过,晏军在,她有晏军在的方法。如若没有这十万晏军,她照样能有其他方法。
      既然没有安排,那么……
      沈冽看向叶正他们:“休息半个时辰,我们改道华州。”
      杨冠仙闻言,立即举着手起身:“我我我!沈郎君,我也去!我们同路的!”
      在场的男人们朝他看去,脸上写满怀疑,深深打量他。
      “你,确定?”叶正说道。
      “确定!”杨冠仙坚定,他也是学过骑射的。
      半个时辰后,杨冠仙便深深明白,学过骑射和千里急行的差距到底有多可怕。
      他骑着夏玉达慷慨相赠的一匹骏马,勉强跟着沈冽他们跑出鲁象岭,再往前,他便明显吃不消了。
      在一口一声的“等等我”“沈郎君且慢”“我就快来了”之后,杨冠仙终于放弃,不再去当这个拖油瓶,在康慈的十里亭和他们分开。
      怕杨冠仙途中出事,沈冽特意留了一名暗卫护他。
      看着沈冽带人驰骋离去,杨冠仙擦着脑门上的汗道:“沈郎君看似面冷,实则心热,且还聪慧,实乃有勇有谋!”
      暗卫听惯了自家少爷被人夸,没什么太大反应。
      杨冠仙看了看他:“阁下如何称呼?”
      暗卫抬手一拱:“在下霍棋。”
      “某乃杨冠仙,”杨冠仙道,转目看向周围,“既已追不上他们,不如,我们便……”
      他的脑子里很快有了其他主意。
      多日赶路,经横评、华州、规州三大州省,在五月十四日晚戌时,夏昭衣带手下踏入熙州明台县西南三十里外的朱家沟村。
      朱家沟村只有一家客栈,提前已有人来打点过,所以入住时,店中已清空。
      瞧见进来的少女,掌柜一眼将她认出来:“夏姑娘!”
      夏昭衣道:“掌柜的好。”
      掌柜往外瞅了瞅,见算上她,进来一共就十一人,不像上次那样有马车,也不见那只被她抱在怀里的小奶狗。
      见他们模样都疲累,掌柜的不多问,招呼伙计将备好的好酒好菜,热水热汤奉上。
      夏昭衣随伙计往二楼去,伙计“吱呀”推开门,夏昭衣的目光一顿,侧头看向最里面的客房。
      当初小大胖闯去“汪汪汪”,竟是因为沈冽身上的“笑对”之香。
      夏昭衣唇角浮起浅笑,弧度很淡。
      伙计还在等她进去,见到这笑,一时看花眼,不好意思道:“客官笑起来,真好看!”
      夏昭衣收敛思绪,笑道:“走神了,失礼。”
      第1302章 皇帝之算
      自朱家沟村一路往明台县,沿路都是被暴雨摧折后的树木,阡陌良田被毁,民舍居屋连片倒塌。
      路旁见到不少具棺木置放在大棚下,家属头缠麻巾,神色呆滞地跪在一边。
      夏昭衣知道这是熙州习俗,在熙州人认为,因天灾而死者,定得让尸身在外,方能引魂魄归来,不然,便成了孤魂野鬼。
      她没有立即去徐城,而是走人烟最少的路去往南长庄。
      今年初到徐城,最先愿意招待她们的人,便是南长庄的村妇们。
      不过现在过去,村里人少了足足一半,那个热情好客的黄大娘的屋院已人去楼空。
      整个南长庄里,除了走不动的年迈老人,还有大量陌生面孔。
      这些陌生面孔对每一个进入到南长庄的人都没有好神色,但见到停在黄大娘屋舍前的夏昭衣后,好些人目光变亮,浮出喜色,不过,没人过来说话。
      直到一人闻讯快步赶来,到夏昭衣身旁后低低道:“二小姐。”
      夏昭衣回头,一笑:“陈定善。”
      “啊!”陈定善道,“二小姐,这你都认得出我。”
      夏昭衣不说,旁边的詹宁和史国新都没认出来。
      陈定善头上戴着顶幞头,人中两撇八字胡,眉毛被修过,皮肤没有之前那么黑,养胖了一些,还白了一些。
      “小日子过得不错呐!”詹宁说道。
      陈定善瞪他一眼,看向夏昭衣:“二小姐,南长庄中如今都是我们的人,最早那一批村户早在限足令前便走了,一些来不及走的,我已悄悄安排人送走。还剩下一些老人,是实在走不了的。”
      夏昭衣道:“前几日是否有很凶猛的风雨?”
      “不及半个月前的凶,但这次死得人更多。沿着刘家村去往曹渠沟,那一片房屋全被淹了,死了好多人,都是半夜被房屋塌下来压死的。应该是半个月前的那场大雨把房子打坏了,现在再来一场,房子就撑不住了。”
      “官府可有出面?”
      陈定善怒沉了口气:“别加税便好了,越发不顾民怨!”
      夏昭衣拢眉,转身往北面走去,边走边打量周围屋舍。
      若是其他人进到这村中,除了觉得这村子人少之外,肯定不会觉得这村子有其他怪异之处。
      这家晒衣服,那家晒鱼干,少许几户,晒满茶叶。
      村道空地上有不少人喝酒下棋,伴着一盘花生。
      还有炊烟袅袅,飘来米香,不知哪家在生火做饭。
      史国新忽道:“没见到女人和小孩。”
      陈定善答:“咱们都是男人嘛,女人和小孩,也不好找的。”
      詹宁好奇:“这儿原来的村长呢?”
      陈定善露出神气神情:“现在是我的跟班呢,言听计从。”
      “还是要提防,”史国新道,“别是个面善心不和的。”
      “放心,我留着后手。”
      “李据呢?”夏昭衣忽然道,“他现在在宫里如何?”
      陈定善目光变亮:“宫里的回来禀报,说他越来越不行了,已经开始忘事了!二小姐,他终于要熬不过去了!”
      “太好了!”詹宁也开心,“就盼着他死呢!”
      回头却见前面的少女慢慢在走,脸上没有半分喜色。
      “二小姐?”詹宁说道。
      “这不好,”夏昭衣停下脚步,沉声道,“一点都不好。”
      接连两场暴雨,中间只停了几日,今日终于再度放晴。
      河京城大小街巷都遭了难,不论男女老少,皆出来清扫。
      顽童们不知这是灾,一盆一盆打水去倒,还当好玩,嘻嘻哈哈。
      朝政上,不论看工部顺眼或不顺眼的,此时都在替工部说话,试图让工部得以最大自由调度人手。
      龙椅上的帝王却好像没听到。
      不,他又像是在听。
      他那双眼睛永远深沉精明,以前觉得他在谋事,现在只觉得害怕。
      现在,这双眼睛无论盯向谁,百官们都觉得,皇帝正在脑中给那人安排死法。
      伴君如伴虎,还是性情越来越难以捉摸的老虎。
      又有几人站出来劝说,李据忽然觉得累,抬手摆了一摆。
      “陛下!”诸葛山的声音近乎哀求,“此天灾,不得不救啊!”
      李据看了看他,终于开口:“朕近来总觉得,有一件事忘记办了。”
      诸葛山一顿,睁大眼睛看着他。
      朝堂上的所有人都不敢出声,大堂里好像忽然安静了。
      几乎同一时间,所有人都猜到皇帝说得这件事,是哪件事。
      上个月,四月二十日,宣延帝忽然下令,将于五月十五鸩杀南宫皇后,废太子李诃,立三皇子李豪为太子。
      现今刚好一个月,五月十五日。
      离这日期越近时,朝野上下便在这件事情上忽然保持高度默契,无一人去提醒。
      连礼部都不敢,到时候天威盛怒,反正可以和中书内省的所有人推来推去,甩上一阵子锅。
      李豪再蠢蠢欲动,迫不及待要成为储君,也不敢去碰这个话头。
      不是没想过买通宫里的公公去提,可是,现在还有哪个内侍敢接这活,连偷偷放张纸在书案前都不敢。
      如今这宫城里,人人自危,人人也在防人,每个人都像是被无数双眼睛盯着,自己喘不过气,也不让他人喘气。
      “爱卿们呢,”李据说道,“替朕想想?”
      百官们握着笏板,一个个垂下头,眼观鼻,鼻观口。
      刚刚才站出来发言的诸葛山彻底傻眼,如遭雷劈。
      怎,怎么又是他!
      他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
      他也低着头,但觉得有两道晶亮的目光,正落在他身上,歘歘的,要将他烧出几个洞来。
      “诸葛爱卿,”李据慢声道,“你可记得朕要办得那件事,是哪件事吗?”
      诸葛山头皮发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