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光有及 第95节
哪怕我们彼此都走错了那么多步,哪怕所有伤害都已铸成。
——就让我们用余生去弥补好了。
去弥补那些,可能永远都无法完全愈合的伤痛。
但至少,我们还有剩下的,一辈子的时间。
如果明日的阳光正好,醒来时,我能见到光和影下,站着的,清晰的他。
我想多看他一会儿。
然后,再让他用右手,紧紧握住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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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割舍不下
我觉得身体异常轻盈,四肢好像都不是自己的了,轻飘飘的。
身体没有了冷热交织的痛苦,只剩一种温暖而安稳的感觉。
脑中的黑雾渐渐散去,我缓缓睁开眼。
空气中浮动着阳光照进来的光亮,淡淡地晕开在眼前。
我下意识想要抬手遮住右眼,它还不能完全适应突如其来的光明。
但刚一动,手背便传来一股温热的触感。
“小山……你醒了?你吓死我了。”
我仍未来得及分辨身处何地,就被一道身影重重压在身上,紧紧箍住我的背和肩。
我愣住,接着,所有记忆如潮水般涌回脑海。
记起昨夜的那一切,也记起了我为何会在这里。
思绪回笼,感受着身体上方的重量,我想要笑着说,你不要压着我了,好沉。
可嘴巴刚刚张开,嘴角的笑意还没勾起,泪就先淌了下来。
沿着眼眶滑落,滚烫地淌下。
我清了清嗓子,嗓音沙哑而哽咽:“你好重……”
李昀僵了僵,旋即弹起身来,怔怔地望着我。
我慢慢眨了下眼睛,泪眼模糊。
好像直到这一刻才终于有点实感,确定眼前的人还好生生地在我眼前,昨日的一切都不是梦。
“小山……”他的喉咙干涩发哑,坐在床边,眼眶泛红地望着我,嘴唇动了几次,也和我一样,始终没能说出话来。
最后,他伸手将我从床上拉起,将我按在他怀中。头埋在我肩膀上,鼻息炙热,湿润了我颈侧的皮肤。
我也轻轻抬手环抱住他,将下颌抵在他肩上。
我们谁也没有开口,只是静静地抱着彼此。
那些沉默里含着的情绪,早已透过这个密不可分的拥抱,一寸一寸渗透进彼此的骨血。
也不知过了多久,李昀终于缓缓松开手,直起身,但仍两手扶着我的肩膀。
我拽着他腰侧的衣角,没有松。
他低头凝视着我,好像要将我整个人刻进心底。
这时我才注意到他眼下泛青,眼角通红,疲惫不堪的模样几乎令人心疼。
我轻声问他:“你是不是……一夜没睡?”
他没回答。
我沉默了一瞬,悄悄收紧了拽着他衣角的手指,犹豫着开口:“那你要不要睡一会儿?……在这儿睡。”
他眼睛顿时睁大,眼神像忽然燃起的火焰,又急又热,盯得我脸皮越来越烫。
“小山……”他终于张口,“我有多久,没见你用这样的目光看我了。像梦一样……”
我忍不住轻笑了下,微微抬眼望他:“什么梦?”
双目对视。
李昀的眼里就像倏地被点燃了一支火把,灼灼地快要将我烫伤。
他一点一点靠近,眼睛牢牢盯着我的嘴角。
我感到一瞬间的战栗。
那熟悉的气息再次包裹住我,带着潮湿的温度,直逼我的呼吸。
他靠得很近,直到咫尺之间,停顿,掀起眼皮,看着我的眼睛,好似在确定我是否会躲开。
我听到自己愈加急促的呼吸,掌心冒出一层薄汗,眼睫颤抖。
可我没有躲,甚至因为身体的颤抖,不受控制地,轻轻向他的方向靠了过去。
而这就像一个讯号——一个接受甚至像是邀请的讯号。
李昀瞬间便含|住了我的唇,温柔的口及口允着,我轻启唇瓣,两人的气息便瞬间交融,缠绵不休。
我仰着下巴,迎着他,越吻越深。
身体逐渐承受不住,只能无力地伏在他胸前,呼吸不上来。
他终于松开我。
唇齿分离时,那一点牵连仿佛拉出一丝银线,在空气中轻轻一晃,又倏然断开。
我懵懵地从他怀里抬头,看他轻笑了一声,眼底是掩不住的炙热与柔情。
整个房间都变得逼仄起来,热气弥漫,呼吸沉重。
我只觉感觉整个人又热又烫,忙不迭地又埋头趴回他胸口,努力平复自己如雷的心跳。
李昀伸出手掌,缓缓覆在我头顶,轻柔地抚摸着我的发丝。不时地亲吻我的头发,像是安抚,又像是克制。
渐渐地,我平稳下来,紧绷的神经一点点松开。
我将脸埋在他怀里,声音闷闷的,像是躲在衣襟里:“你的手……已经好了吗?”
李昀左臂揽着我的肩,右手抬起,握了握我的手,又松开,笑得淡然:“只有这点握住你的力气了。”
我轻轻碰了碰他手腕,那上面还有一道狰狞的伤疤。
从前从未细看过,如今近在眼前,那凹凸不平的伤痕几乎刺进眼里,心也随之一紧,仿佛被一只大手狠狠捏住。
“还疼吗?”
李昀晃了晃手腕,像在逗我:“不疼了,都能握住你了。你看——”
他宽大的手掌张开又缓缓合上,再张开,再握拳,如此反复了两三次。
我看着,鼻尖一酸,伸手拉住他,与他十指紧扣。
李昀告诉我,在我回南地前,他好似消失的三个月里,它去找了兆神医。
一是为了让他替我治疗眼疾,另一个就是看看他的右手还有没有可能恢复。
因他的右手伤得太重,兆神医为他调养许久,虽说无法恢复如初,但如今这般,已算是意外之喜。
我轻轻抚摸着那道伤疤,低声问他:“你当时从南地离开时……为什么一句话都不说就走了?”
他顿了顿,神色微暗:“我父亲病危,着急赶回来。”
我点了点头,想起昨日的灵堂,轻声抱歉地说:“节哀。”
是了,老国公病重,他作为人子,自然要星夜兼程。南地本就遥远,若再多耽搁半日,恐怕就来不及了。
可转念又想到什么,我眉头一蹙,倏地坐直了身子,急声问:“之前,兆神医说你病得很重。你是不是为了我,去崖边采花时受了伤?”
“只是点内伤。”李昀没料到我会突然情绪激动,赶忙将我重新按回怀里,轻声安抚,“是因为之前一直就没好痊。不过现在没事了。”
“真的?”我狐疑地抬眼看他。
他低笑一声,神情柔和:“真的没事了。我现在不是好好地坐在你面前?”
我望着他,眼中仍有不安未散。
可他的手正温温热热地握着我,心跳清晰,气息稳定。
来时,我满心惊惧。
那时想,若能见到他,我一定要狠狠斥他。
问他为何不辞而别,为何让我焦灼难安,几近发狂。
可后来,听闻国公府设了丧礼。
所有的怨意转瞬瓦解,只剩悔恨。怨自己当初为何没有去看他一眼,为何要逞一时冷漠,如今连追悔的机会都没有。
而现在,一切都成了庆幸。
望着十指相扣的手,我悄然收紧。
原来感情这回事,最叫人难受的,竟不是痛,不是怨,而是那份悚然心惊的爱。
一旦拥有,就惧怕失去;一旦深爱,便忧心不止。
佛法说,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
原来真的是这样。
李昀扶着我的腰,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像在安抚,又像在确认我确实就在他怀里。
他眼里似有痛楚与怜惜,那是一种走过长夜的人才会有的眼神。
沉静,却藏着未愈的伤。
“我本来……已经想要放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