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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娘子何日飞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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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66章
      
      他与宋凛生大不相同。
      她分明已清楚明白的知道,太灏帝君不是宋凛生,可却总也忍不住将两者相比较。
      文玉心中不忿,更没好气了。
      他哪里比得上宋凛生?
      文玉手上力道加重,拨弄柴灰的动作随之快将起来,她忍不住错开目光,投向不远处的窗棂
      半掩的窗扇之后,几株腊梅开得正盛。
      千枝万朵、鹅黄点点,在暮色四合之中显得尤为清艳。
      快入夜了。
      忽而,有风自缝隙中卷进来,将窗扇吹得吱呀作响的同时,也为文玉送来一段冷香。
      冷香裹挟着寒风,叫文玉不禁往后缩了半寸,她手上的动作也随之失原本的力道掌控。
      一时不察间,木枝极快地划过柴灰,使后者飞扬而起,蕴藏其间的火星亦是肆意漾动,卷起点点猩红。
      文玉见状,反应倒快,忙拂袖去挡。
      只是那火星子似长了眼般,虽极张狂地飞舞着,却在即将碰着文玉的瞬间尽数凝结成冰,而后化作点滴水汽消散不见。
      隔着一片冰蓝,文玉看不清太灏眼底的神色,可她分明感觉到较之方才的气定神闲,他此刻似乎多了半缕旁的心思,正被他极力压制着。
      瞧这样子,方才想必是帝君出手拦住了火星。
      无论是早先,还是现在,这帝君太灏屡次相帮于她
      若说从前她不知是为何故,眼下却明白了几分。
      文玉眉心微蹙、并未出声,只一手弃了那木枝子,一手掸着狐裘上的落灰。
      人家既不开口,她又何必殷勤。
      倒是先前她为作伪装,将这雪白的袍子已然糟蹋得不成样子。
      毕竟是郁昶的衣裳,她该爱惜些才是。
      看着文玉自顾自地收拾袖口裙摆,太灏默不作声,可其眉目间的碎雪寒冰,竟不知道在何时化了个干净。
      窗外是满目的绿意与生机,屋内是暖黄的烛火和光彩,文玉围着柴炉而坐,通身的狐裘斗篷虽沾了泥泞,却仍是白得有些刺眼。
      太灏心头一默,无言地看着文玉整理她那身袍子。
      从前句芒新得了这位弟子,还亲手将其原身移栽入春神殿,闹得整个东天庭人尽皆知、无有不晓
      他自然也不例外。
      只是那时候他不在东天庭,与文玉君甚少碰面。
      如今算上幽冥府的大殿上、断云边的玉阶前、擢英殿的云海中,和眼下后春山的院落里,他同文玉君也不过见了四回。
      在院外之时,他说那样的话,确实有些不合时宜。
      更遑论,她还是句芒的弟子。
      太灏半敛着眉目,鸦羽似的眼睫遮住其眸底的翻涌,低声克制地说道:方才我那般说,是为
      手上的动作不停,文玉漫无目的地拂过狐裘上的绒毛,任由酥酥痒痒的触感在她掌心四散开来,而后游遍全身。
      是为什么都不重要,声名于你我不过外物。听了太灏这话,文玉毫不在意地驳道,更何况帝君贵为擢英殿之主,何必与我这样一个微末小仙分说。
      她虽常在春神殿称王称霸,心里却也清楚,她到了擢英殿跟前,什么也不是。
      我似乎没想到文玉会回应,太灏沉吟着,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文玉面色如常,却停了手上的动作,抬目毫不顾忌地与太灏对视,不是吗?帝君?
      她语调平缓、毫无顿挫,可却在三两句之间将太灏堵得无话可说。
      后者喉间一哽,散去不久的寒意再度于他眉间聚拢,几乎要将他整个人笼罩其中。
      他想说他并无此意,可思来想去却又觉得辩无可辩。
      所谓的擢英殿主、帝君太灏,像一樽华丽的花架子,将他高高供起,面前是瓜果烛台、祭品香火。
      而端坐其上的他,可以是仙官,可以是神佛,却唯独不是他自己。
      良久,就当文玉以为他不会答话的时候
      太灏晦涩开口,语出艰难,是我冒犯文玉君。
      不论如何,他与文玉君的身份已然摆在那里,他再多说些什么,都显得是既得利益者的矫饰。
      眸光转动,太灏敛了眉目看向别处,不再与文玉对视。
      而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文玉眉心一拧,似乎想起了什么。
      帝君哪里的话?要说冒犯,也该小仙来说才是。
      嘴上说着冒犯,文玉面上的神色却无一丁点愧意,与她早先在春神殿与敕黄合计之时的慌张心虚简直是判若两人。
      太灏撇开不过一瞬的目光再次聚焦在文玉面上,虽有些疑惑却并不急着开口催促,只静静地等待着文玉的下文。
      他就那么沉默地看着文玉,一个字也不曾说,可就在这一段无声的对视之间,文玉的气焰却没来由地消减下去。
      就连文玉自己也奇怪万分,这帝君既无威压,也没架子,她怎么就
      文玉别开眼,闪烁的目光在周遭来回逡巡,最终胡乱投向窗外的腊梅。
      花枝颤动、冷香翩然。
      帝君下界游历多年,擢英殿生了好些事,帝君怕是还不知情。文玉的声音淡了几分,不再如方才蹦石子儿般生硬。
      无论如何,现在端坐于她眼前的人,是擢英殿的帝君太灏
      她想起从前的许多事,倒有些后知后觉地回过味来。
      不占理的是她文玉。
      如今她拿不准这帝君的脾性,还是收敛些得好。
      行差踏错,丢的是春神殿的脸面。
      横竖他做他的帝君太灏,她做她的散仙文玉,出了衔春小筑,他二人便桥归桥、路归路。
      许是火光照耀的缘故,文玉的面上红一阵白一阵,想明白这其中的关窍,她的话音更低沉下来
      小仙私入擢英殿,误伤不死树,只是如今小仙尚有师命在身,待此事平息,小仙定然回擢英殿向帝君请罪。
      火舌舔舐着陶罐,叫里头的汤水沸腾不止,源源不断的香气与热气从其中钻出来,在文玉和太灏之间隔出一片朦胧。
      文玉看不清楚,可她却没来由地觉得帝君的眉眼柔和了几分。
      兴许是她叫水汽迷了眼产生的错觉也不一定
      何至于此。
      沉默寡言的太灏帝君少见的话多起来,甚至一语道罢,还不忘再次补充,唯恐文玉会错了意。
      文玉君,不必挂怀。
      什么?文玉一怔,简短的四个字却令她有些回不过神来。
      第275章
      不必挂怀。
      对于帝君而言,不死树的创伤大概不足挂齿,若要修补也只是他弹指一挥的事而已。
      可对她来说,她对此事耿耿于怀,不仅是因为对不住擢英殿,究其根本她是有愧于
      帝君怕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文玉微微垂目,话音越发低沉落寞,小仙还坏了一个凡人的寿元枝,致使其短命早夭。
      此言一出,屋内似乎立时便静了下来。
      柴火哔剥停住,汤水沸腾止息,就连风声也蜷缩在窗叶外不肯进来,生怕将这微妙的平衡打破。
      太灏低眉垂目、一言不发,叫人拿不准他此刻的心境究竟如何。
      文玉也没什么可遮掩的,直截了当地问道:小仙曾听师父提起过,不死树乃是帝君神力所化,其上万千枝叶均与帝君相连,想必此事帝君早已
      她没将话说完,也不相信帝君会对此事一无所知。
      不死树的异动,他确实在神魂归位那日便有所察觉,再加上句芒君的解释,文玉君的坦白,他已然知晓是怎么一回事。
      太灏并未出言反驳,算是默许了文玉所说。
      那帝君可知他的姓名?文玉说话间少了几分底气,她亦不知自己这般问算作怎么一回事。
      回答她的是无尽的沉默。
      在极致的静谧之中,汤水的沸腾似雷声轰隆,不断地在文玉的心头敲击着,似乎下一瞬便要落下狂风骤雨。
      文玉眸光闪烁,似有所感。
      她怎么忘了,坐在她眼前的是东天庭的帝君、擢英殿的主人,是太灏
      掩藏于衣袖当中的双手紧了又紧,最终无力地垂下,文玉敛去眸中的点滴晶莹,张了张口
      是幽冥大殿上,你要寻的那人。猝不及防的,太灏竟然出了声。
      没想到他真会应答,文玉原本要说的话被打断,就那么怔愣地看着太灏,
      隔着跳跃的火光,她只看得清他面上的明灭,却看不清他眼底的变幻。
      也是方才那座陵园的主人。她听见自己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