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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念念春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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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27章
      
      话说完,殷辉义的第一反应就是去看傅翊的脸色。
      这下好,计划全乱了!
      但傅翊神色不改,他朝程念影跪道:“臣傅翊,前来迎储君还京。”
      他心甘情愿,无一丝异色。
      却不知这轻轻一句话,将众人的神魂都撞飞出了十里地。
      梁王随即也一笑。
      当时傅翊是如何叫他觉得,傅翊再可信不过了。
      傅翊是这样与他说的:
      “要我做殿下的臣子,实在强人所难。我与殿下脾性不合,势必处处冲突。”
      他问傅翊:“怎么?为了小禾你也忍不得?你当真真心喜欢她?”
      傅翊道:“不错,我真心喜欢她,既是如此,何必弃她而选梁王?”
      “你这话……是何意?”
      “梁王莫怪我说话难听。”
      “反正你的话本王觉得难听也不是一日了……”
      “我见惯世事,梁王纵使眼下疼爱小禾,但梁王是男子,娶妻纳妾另有子女那日,她又算得了什么?”
      “胡说八道,本王绝不会……”
      “世事易变,陛下难道也是一开始便这样冷酷的吗?昭宁公主幼年时,他不也曾有过慈父之态吗?——唯一不变是确切握在掌中的权力。”
      “……这也只有你这好弄权的人方才能说出这般话来。”
      傅翊笑笑:“是啊,我好弄权,却要将掌我生杀的大权交予她手中。”
      第265章 字字句句是爱意
      裴府这间小院儿之中,众人惊骇得魂儿飘出去半天没飞回来。
      一时好似万籁俱寂。
      所有人动也不动。
      待终于醒过神来,冷静的在思考如何开口,胆小的却不敢开口。
      既不冷静也不胆小的裴伽于此时脱口而出:“这是何意?”
      傅翊还未开口应答,程念影先看向了梁王,问他:“为何一起来?”
      梁王被这轻轻一眼瞧得退了一步。
      众人素来只闻他骁勇,还有与傅翊的敌对。哪知梁王还有这样一面?
      梁王嗫嚅道:“消息……我不愿是从御京传到裴府来,还是由我先行一步得好,有些话要亲自说。若是藉由他人之口,便着实没半点诚心了。”
      程念影皱了皱脸。
      裴府其余人看着这一幕,越加大气不敢喘。
      此时还立在院门外头的裴元纬却突然一步迈了进来:“都挤在这小小院中,到底不像样。”
      他说罢冷冰冰地看了一眼梁王。
      大老爷连忙接了弟弟的话:“正是,还是先……”
      梁王正好这时候也不敢去看程念影的表情,立即道:“本王同你们到前头去说话。”
      殷辉义回头看看殷恒:“你也来。”
      殷恒张张嘴,本放心不下,但他也知道眼下事大,绝不是他能插手的时刻。
      他用力一抿唇,起了身:“是,父亲。”
      殷辉义闻声舒了口气。
      他看这小禾姑娘脸色有些不大好看,还是交给傅翊吧。
      这发起人可是傅翊,该傅翊去承受怒火。
      他不当坏人!
      裴府的小辈们茫然又仓皇地跟着起身,弱弱唤一声:“大伯。”
      大老爷顿住步子,回头:“都去你们大伯母院儿里。”
      小辈们不敢说什么,乖乖跟着往外走。
      裴伽倒不情愿得很,但被裴霂强行抓着走了。
      方才还热闹的院儿里,一时就冷了许多,只剩程念影还坐在院儿里的竹凳上,倒衬得她独一座精致冰冷的水晶人儿。
      冻得吴巡想打哆嗦。
      自家主子自己心疼啊,他感叹着,忍不住弯腰伸手想去扶傅翊,但被傅翊推开了。
      傅翊目光不移地盯着程念影,朝她伸出手去。
      程念影皱皱鼻子,还是从竹凳上起身,走到他跟前,握住他手,将他拉了起来。
      傅翊顺势将她紧紧攥住,再没放开。
      心情立竿见影地便好了。
      “你疯了吗?”程念影认真地问。
      “没有。”
      程念影沉默住了。
      她是不愿见到傅翊和梁王拼个你死我活,但她没想到傅翊会这样解决……
      傅翊见她不出声,心中极是不愿她妄自菲薄,于是立即又开了口:“好,纵使是因我与你关系非同一般,我才发了疯。殷学士难道也疯了吗?”
      程念影抿唇:“女储君?此前并无先例。”
      “有过。漠黑国曾有一任国君身体衰弱,膝下只得一女。国君不愿自己的兄弟来继任霸占自己的位置,便强行传位于自己的独女。”
      程念影好奇问:“那我桓朝官员对此是如何评价的?”
      傅翊也不瞒她,陈述道:“他们说小国就是小国,弃礼制法度于不顾。但在我看来,小国尚敢立女君,桓朝却无这点魄力吗?”
      程念影又问:“那他们又是怎么说你的?”
      她心中猜想,以傅翊的性情,必是已先告知了朝中众人才来河清要迎她回京。
      什么都不做地莽撞行事……那不是傅翊。
      “他们什么也没说。”
      “不可能。”程念影说完,不等傅翊再开口,她又自己想了想道:“哦,我知晓了。是不是他们觉得,正好此时御京中储位之争难分胜负,斗争激烈,见我是女子,先由我来也不要紧?倒还能趁机削弱你与梁王?”
      “是,他们小瞧你,亦小瞧了我与梁王的决心。”
      “殷学士为何也跟着来了?如何说服他的?他与我没甚干系。”
      “他是老狐狸,符合他利益的事,自然要一口应下。”
      程念影又想了想,问:“因为他觉得,我若为储君,你与梁王光是斗那些反对我的人便要花去许多力气,便无力再铲除如岑氏这样的大家族了。殷家又能安安稳稳地度过一朝,是不是?”
      “正是。”傅翊颔首,“何况……”
      他顿了下,才压下那点微妙酸意:“你与殷恒相识,总有一分情谊在,自比其他人登位来得更好。”
      傅翊将酸意咀嚼吞吃,面上只显笑意,张嘴便是夸:“阿影很聪明,这些全都能猜到。”
      “可是为何……”
      “什么为何?”
      “这是一桩很难的事,所有人都瞧出来了。那为何你还要做?”程念影紧盯着他的脸。
      “为何?答案不是已在我们的对话之中?……因阿影聪明。”
      “阿影知道在已驾崩的皇帝之前,总共出现过多少个皇帝吗?”
      程念影接上了声音:“一百四十五位。”
      她从郡王府的书中看见的。
      傅翊微微诧异,而后接着道:“是,略去不算分裂割据的时期,共一百四十五位皇帝里,称得上明君的仅有二十七位。阿影,聪明已是极难得的。”
      “何况你本长在民间,你见过民间人情百态。蔚阳时,你同情坐冤狱的人,你同情如阿莫一样被逼行歹事的流民。从前观文殿的学士要负责教导储君,爱民如子。可生来锦衣玉食的人,怎知人间辛苦?阿影,你同情那些人时,本就已远胜皇子百倍。”
      “皇子生来多骄奢,骄奢生淫逸,生自傲,亦生胆怯。而你知风雪寒,你知刀锋利,你坚韧无畏,又胜他们百倍。”
      “你是皇室血脉,这最后一条,也无可挑剔。”
      “从古至今,除却明君以外的,或年幼失权,或病弱早逝,或沉溺酒色,或昏庸残暴,或只一味修仙向佛不问朝政……他们尚且坐得那个位置,你怎不能坐?”
      “阿影,我还记得你先前与我说,你不喜贵人。”
      程念影舔了下唇,她也不知为何,傅翊这番话说出口,仿佛一个字一个字都钻入了她的骨血里。
      她的心跳跳得快了又快。
      男人字字句句不提爱意。
      却仿佛字字句句都是喜欢。
      那更是少虡楼里的程念影从来没想过的一种可能。
      她想过有一天不再受少虡楼的控制,她不喜欢被拴死在杀手这条有今朝无明日的路上。
      她想过有一天可以拥有更多的钱,嫁给一个好人,死后有坟茔可以安睡,魂魄才得以入轮回。
      可她没想过——
      傅翊的声音又响起:“阿影,那你何不站在所有贵人的头上?叫他们只得仰望你。”
      程念影压着血液里奔腾而过的怪异感。
      她好奇地问了最后一个问题:“皇帝的坟茔很大吗?”
      第266章 遗诏(下)
      这话既显冷静,又显可爱。
      傅翊没觉荒唐。
      他正色答道:“很大。”
      同时朝吴巡伸出手:“去拿纸笔来。”
      吴巡呆愣愣地回过神。
      方才那番话,明明离经叛道,的确全然不符礼制法度,但不知何故说得他跟着心潮澎湃起来。
      “我……我去问裴府的人要!”
      吴巡马不停蹄地去了,又狂奔着回来,一口气都顾不上喘,老老实实地站在那里给加水磨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