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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念念春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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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6章
      
      再厉害的杀手,也不过是形单影只的凡躯。如何逃得出数个训练有素的护卫织下的天罗地网?
      他其实不必如此。
      她欺瞒他,强行塞一个秦玉容还他……他便是硬要强取,平胸中那一口气怨气,也不过是轻易就能办到的事。
      念头从傅翊脑中转过。
      程念影又开了口:“只是岑家不大好。”
      这也是诚心诚意的话。
      “哪里不好?”傅翊终于又接了声。
      “岑家是蔚阳的依仗、靠山。这里的人说我是外乡人,便任意欺凌,正是仗的岑家的势。”
      她轻声道:“只这一样不好。”
      傅翊整了整衣摆,退回到桌旁坐下,渐渐恢复了些冷静。
      他道:“那岑氏女也不好。”
      程念影怔住。
      傅翊已经接着往下说了:“岑家都不好,她既享岑家的荣华富贵,难道对岑家种种做派,当真一无所知吗?”
      他停顿片刻,道:“这般女子与我作妻,如何好?生得美又如何,御京美人何时少过?”
      “那……那你换个妻子。”
      “可岑氏女是皇后钦定。”
      原来是皇后的意思。就如当初皇帝不由分说,定下了秦玉容一样。
      程念影蜷了蜷指尖,无端舒了半口气。
      “你说,我该如何是好?”傅翊看着她。
      问她?她怎会知晓?
      “郡王聪明,自然有应对之策。”
      “是么?”傅翊目光不移,“若真如此,岂会叫一个大活人从郡王府上逃走?”
      程念影抿唇。
      到这一刻,一丝侥幸也无了。
      御京之事,已被悉数揭破!
      他很聪明……她本来也没想过能一直瞒下他。因而才总劝秦玉容一起走。奈何武宁侯府里头,没一个肯听的。
      “又答不上来了?”傅翊笑,但那笑里夹一丝寒气。
      程念影舔了下发干的唇,仍沉得住气,她道:“郡王府上并未少一个人。”
      “……”是那么回事吗?
      傅翊屈指按了按眉心,将那些暴-戾的冷酷的躁动的念头按回去。
      他甚至竭力柔和了些面容,他问:“我待你不够好吗?”
      程念影对上他的眼眸。
      深如寒渊。
      程念影点了下头,又摇了摇头。
      傅翊气笑:“这是何意?”
      程念影本想一直绷着不承认,但此时还是禁不住轻轻反问了一句:“我那时,待郡王不好吗?”
      这下换傅翊顿住。
      他要睡也给他睡了呀。程念影心道。
      最后那次,还弄得她有些痛。
      并不算她对不起郡王。
      指婚武宁侯府,最早错在老皇帝身上。他下了旨,谁都不可违抗。
      其次坏在武宁侯夫妻,他们教养之过,才让秦玉容一门心思寄在那个男人身上。
      不得不叫她顶了这个缺。
      程念影咬咬牙,更坚定地想,没错。便是傅翊再恨她,要打杀她,她也绝不会束手就擒的。
      傅翊站起身,语气轻得怪异:“你是想同我说,这般该算是扯平了?”
      程念影动了动唇。
      不,她想说的是,并非是因他对她好过,她便一定该留下来。
      因果不是这样划的。
      “武宁侯如今赋闲在家,不敢见昔日同僚,武宁侯夫人更不敢踏出门一步,其长子如今在牢狱,幼子连官学都不去了,整日争吵不断……府中越发难以为继。”傅翊缓缓道。
      “我该舒心了,武宁侯府付出了他们的代价。”
      “但我心中仍有不平之火,它难消。”
      “这世上岂有轻易扯平之事?你不明白这个道理吗?”
      方才撞见岑三与她共处一室也好,还是更早前第一眼发现她时也好。这时的丹朔郡王才显露出了十足的压迫感。
      但程念影不明白。
      为何他此时更生气?
      程念影张了张嘴:“……我知晓。因为郡王是贵人。”
      她说着说着,也有些生气:“因为你们贵人的怒气总比别人的更难平。”
      “旁人可欺,贵人怎可欺?我知晓。”
      她想明白了。
      在傅翊心中,她自是对不起他的。
      “郡王觉得我损伤了你的颜面……”
      傅翊听到此处,再度气笑:“是么?”
      “我见过许多贵人驯鹰。贵人并不爱鹰,只是因鹰不爱人,贵人才觉得鹰可贵,一定要驯服它!”
      “胡说八道。”傅翊黑着脸。
      “就是如此……”
      程念影话未说完,突地腹中咕叽一声,顿时将气氛悉数搅散。
      傅翊收了收戾意,想起来她离京时吃的药该是过药效了。
      何必与她急呢?
      何必。
      何必。
      他屈指,抿唇,出口的话到底变成了一句:“……来人,呈些食物来。”
      第138章 就想着平账
      程念影今日走来走去,一会儿在这里,一会儿在那里,折腾下来,也确是饿了。
      但眼下坐在桌案前,眼见着护卫唤来岑家下人,挨着往上呈各式食物……也着实有些怪异。
      觉得怪异的又岂止程念影一人?
      岑家下人止不住地悄悄去看程念影。
      ……这个时辰,难道不该是吩咐抬水来么?
      没有春宵一度,倒是有了菜肴一桌。
      正出神间,他们蓦地听见那御京来的客人问:“瞧什么?”
      语气平和。
      他们不自觉抬起头来,正要答话,却见男人的神情是漠然的。
      下人们心底一激灵,顿时知晓犯了大错:“不、不敢瞧什么,这就退下了。”
      原来多看两眼那“小禾”也不行。
      他们将头埋得死死,直到完全退出去都没再敢抬起来一点。
      傅翊心头还窝着火,回头一看,程念影未动筷。
      “怎么?怕我在里头下毒?”
      不等程念影接声,傅翊突地挨着坐下,夹了一筷子送到自己口中,咽下。
      旁边的护卫看得眼珠子都快脱出来了。
      “……主子!”
      他们阻拦已来不及,只脑中浮起无边震荡。
      怎能叫郡王来试菜?!
      傅翊看也不看他们,只难辨喜怒地问程念影:“现在可放心了?”
      程念影伸手、拎壶、倒茶,再低头一口气喝干。
      她抬起头,还是辩解了一句:“并非是疑你在其中下毒,只是口更渴,须先喝水。”
      傅翊:“……”
      护卫抹了把额头,可给咱们吓够呛啊。
      程念影很快低着头认认真真吃起来,半点不亏待了自己。
      傅翊将她的模样收入眼底,这便知晓她为何一段时日下来脸还圆了些。
      也是。回想她初入郡王府那夜……旁人假扮顶替,自该紧张得连水都咽不下。她那时就吃得津津有味了,又何况眼下?
      半晌。
      程念影放下筷子,用帕子擦了擦嘴,问:“是断头饭么?”
      傅翊方才平息下去的火气,便这样轻易又叫她一句话吊了起来。
      “你以为呢?”
      程念影坐在那里撩起瓮里的水来擦手,低声道:“你不打算杀我。”
      傅翊盯着她一双手,并不说话。
      “秦玉容也没有死,对不对?病故只是对外的说辞……”
      傅翊抬眸,撞入她暗含希冀的双眸。
      他反问:“我有那般好心?”
      他以为她大抵要说“你有”,总归也算中听的话。
      谁知程念影来了句:“我不知道。”
      傅翊重复了一遍:“你不知道?”
      程念影理直气壮地点点头,转脸问护卫:“你猜得对郡王的心思么?”
      护卫:“我我我我……不知道啊。”
      程念影:“你瞧,他也不知道。那我不知道有何奇怪?”
      傅翊:“……”
      不同她生气。
      不同她生气。
      傅翊淡声道:“想知晓秦玉容怎么一回事,何不自己亲眼去看?”
      要她亲眼去看,而不肯说清楚。那不正说明秦玉容还活着么?
      程念影没先前那样生气了。
      再看跟前的丹朔郡王,也觉得他确实是软了心肠的。
      换别人肯定容不下。
      这会儿她吃的饭也该真是断头饭。
      程念影又问:“为何不见吴巡?”
      “你对他很好奇?”
      “我见周围并无熟悉的面孔。”
      程念影说完,觑了觑他的神情,还是决定同他说:“我不知晓郡王怎么想,便是因郡王总这样反问我。”
      傅翊噎住。
      护卫更是想把耳朵堵死。不敢听啊不敢听!
      “来人。”傅翊转脸看向门外。
      岑家下人听见动静立刻走了进来,而这回没再敢多打量程念影一眼。
      “将碗碟都撤了,带她去沐浴更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