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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念念春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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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章
      
      亭子精巧,没有别的路通往,只能划舟前去。
      正是风景好又安静的地方。
      “我要去那里,嬷嬷你们不用跟着我。”程念影指了指亭子,一点没有要背着人说什么隐秘的心虚。
      她看向侯府带来的家生子:“你们跟着我,我有话与你们说。”
      侯府的仆妇们对视一眼,万分惊愕。
      啊?
      能这么光明正大的吗?
      施嬷嬷却不觉意外,点头道:“好,奴婢让人来划船。”
      侯府下人毛手毛脚的,这是要单独训话吧。
      不多时,到了亭中,划船的小厮很快便自觉退远。
      年长的邹妈妈按不住先开了口:“今日姑娘可是与彩蝶起了什么冲突?”
      “她说话叫人觉得不快,我不喜这样。”程念影将自己的爱恨先给他们划分清楚了。
      众人沉默着,悄悄交换目光。
      程念影继续道:“你们侯夫人认了我,说我也是她的女儿……”
      邹妈妈接声:“是啊,您能再回到夫人身边,不容易,夫人这会儿应当正惦记着您呢。”
      程念影接着说自己的:“我没有过母亲,我不知道有母亲是什么滋味儿。但我知晓人讲孝道,畜生才不孝。”
      “哎,正是呢!”邹妈妈大声肯定。
      程念影顿了顿:“我希望她好。但旁人我是不管的。”
      “什么?”这话音一转,转了太大的弯,邹妈妈差点闪了腰。
      “姑娘这话……”
      程念影慢慢皱起眉毛:“没听明白么?侯夫人是我的母亲,你们不是。因而你们若是说错了话,做错了事,你们的死活我是不管的。”
      众人听得全傻住了。
      原以为是个好拿捏的!听这话音,竟这样冷酷……
      “你们现在明白了吗?”程念影问。
      “是,是,老奴明白了,彩蝶这小蹄子定是在您面前拿了大!回去老奴好好教训她!”邹妈妈当先表态。
      程念影这才露出些笑模样:“嗯,侯夫人与你们交代了什么话,现在能同我说了。”
      “是、是……”
      他们再互相对视一眼,终于是恭敬了许多。
      “这些要您先记下来,咱们姑娘性子好,在京中广交好友,分别有周家三娘,宋家七娘……”
      “姑娘曾跟着即墨斋的翁先生学得一手好字,又跟着道观的流云仙子学了一手好琴……”
      “……”
      他们讲了很多。
      程念影听了很久。
      侯府的嫡女是很出色的。
      琴棋书画无一不通。
      她有很多朋友,还有疼爱她的长辈、手足。
      程念影闷不吭声地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她的手指纤纤,皮肤细腻,看不出一丝伤痕或陈茧。那是为了不在外暴露杀手身份,反复拿药水泡过才有的光滑。
      乍看也好像是大户人家的女儿。
      但她自己知道,她不是。
      她只会杀人,她没有朋友。
      怕她的人很多,却从来没有人喜欢她。
      “您……记下来了吗?”一干人说得口干舌燥,放轻声音问。
      程念影应了声“嗯”,随后又道:“我很难完全扮成她的样子,她太好,我做不到。”
      侯府下人们这才又泄出一丝得意:“自然少有人能做到咱们姑娘那样的地步,您平日里少说话就不会露馅了。想来也要不了多久就能换回来。”
      程念影听到最后半句松了口气。
      嗯,早些换回来吧。
      现在的日子很好,但不属于她呀。
      程念影站起身:“回去吧。”
      “哎。”
      很快有小厮划船过来接他们回岸上。
      一共四个小厮,两个在船头,两个在船尾。
      其中一个迎上来,递了只手炉给程念影,满面殷切:“郡王妃在湖心亭坐了那么久,想必冻着了吧。”
      程念影伸手接过来,那手炉却并不暖和。她惊愕抬头,那小厮已经转身拾桨去了。
      手炉沉沉,就这么压在掌心,慢慢她感觉到炉底有什么东西。
      程念影眸光微动,没有说话,就这么一直等回到屋中,屏退左右,再将手炉翻过来一瞧。
      炉底嵌着一枚蜡丸。
      取出捏碎,便露出一卷细小的纸条。
      程念影一头雾水,不明白那小厮为何要给她递这东西?难道是组织里发现她在郡王府了?
      她匆匆展开纸条,却见一行小字:
      『我知你心中煎熬苦楚,我又何尝不是辗转反侧难,时刻牵挂。来日方长,且忍,且忍。只待河清海晏,以礼聘之。
      ——沭。』
      程念影盯着落款那个字。
      沭?
      谁?不认得。
      好生荒谬的纸条!
      以礼聘之?那小厮如何聘?拿命聘吗?
      程念影将纸条移到烛火上焚了,一边生出了警惕。
      她虽不是在高门大户里长大,但也曾听闻内宅有些很是阴毒的手段。比如诬陷女子与男子有私,便能轻易毁了女子的后半生。
      这人……恐怕是诬陷她来的!
      程念影顿时精神一振。
      她的“姐姐”很出色,但未必对付得了这样的小人。不怕,她来替她杀了就是!
      *
      高高的围墙之内,烛火摇曳之下。
      头戴紫金冠的男子,缓缓合住了手中的文书。
      立在一旁的人,这才低低出声:“您命人传的信,已经传进去了。”
      “傅翊似乎很满意这个妻子,大婚当日便迫不及待圆了房,第二日更是拖着病体也要陪郡王妃用晚膳。”
      这人说着说着,露出迟疑之色:“殿下,自古女子以夫为天,傅翊待她宠爱万分,恐怕她心思动摇,不肯再为殿下办事啊。”
      “傅翊重伤,恐不能人道,何惧心思动摇?”男子眉眼生辉,“都说傅翊是何等的举世无双,这能给他戴绿帽的人,也仅此一个呢。光是此事,便有趣得紧了!”
      手下人慢慢放松地笑了:“是,他越是宠爱那郡王妃,越显得滑稽。不过是个被您睡厌了的玩意儿。”
      男子垂首翻开新的文书:“白痴一个……”
      “待她回门那日,我再与她玩玩,更有意思。”
      第10章 她真敢说!
      这御京城中,多是讲究一个三朝回门,即新婚的第三日,夫妇结伴回到娘家,一齐拜见岳父岳母,以昭示鹣鲽情深。
      这日程念影起了个早。
      小宫女在身后为她梳妆,一边的施嬷嬷捧着茶道:“郡王今日不能陪您回门了。”
      昨晚傅翊就没有再来幽篁院,今日听见这话,程念影也不觉奇怪。
      她应了声:“好。”
      施嬷嬷本来准备了一肚子安抚的话,这会儿全吞了回去。
      后头两个小宫女却是交换了目光,暗暗啐道,就装吧。
      没有丈夫陪着回门,别管是哪个女人,面上终究是挂不住的。
      “好了,嬷嬷您瞧瞧怎么样?”梳头的小宫女收起手转头问施嬷嬷。多少有些忽视程念影这个主子了。
      施嬷嬷轻咳一声,问程念影:“郡王妃,您瞧瞧,可喜欢今日这一身?”
      她有意敲打小宫女,但也怕程念影自己做主,挑了不合适的衣裳,作了不合适的打扮。
      她哪里晓得程念影压根不在意这些。
      “我很喜欢。”程念影说着起了身。
      穿金戴银,锦衣华服,她怎会不满?
      小宫女闻声松了口气,忙向施嬷嬷隐晦地讨好地笑了笑。
      施嬷嬷斜斜瞪她一眼,随即赶紧扶住了程念影:“咱们也不必急,先用过早膳。今日小厨房做了冬笋银鱼羹,也不晓得合不合您的胃口……”
      冬笋银鱼羹?程念影没吃过。
      光听名字,她口水都要下来了。
      “就吃这个。”她肯定地道。
      施嬷嬷脑中蓦地竟生出个念头来——多好养活!
      这念头有些越矩,但她的确是觉得这位全无侯府嫡女的骄横气呢。
      底下人应当更爱敬这样的主子才是啊!
      早膳很快摆了上来,程念影刚捏起筷子,便有人从院门外近了,遥遥一福身:“郡王妃。”
      小宫女欢喜地迎上去,亲切地唤着:“木荷姐姐。”
      木荷只管与程念影说话:“今日回门的礼单,是奴婢拟的,请郡王妃过目,可有不妥之处。”
      室内寂静了一瞬。
      众人都知道,这侯府女虽然是嫁进来了,却迟迟未掌管家之权。如今木荷代为行事,却不知郡王妃会不会当场发作。
      木荷这厢垂着头,双手递上单子,看起来恭恭敬敬。
      实则心中也忍不住想。
      她会满意这份礼单吗?
      若不满意,闹起来,会将我衬得可怜,还是郡王会责怪我办事不力?
      就在众人念头各异时,程念影接过来匆匆一扫,她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