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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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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4章
      可是,殷长澜却迟迟没能下令。
      有雪自窗外飘入,落于他指尖之上,他却像是被烫到般猛地收回手,一瞬间,仿若在那片刺目的白色中,看到了当初跌坐在地、神情空白的自己。
      殷长澜不由得想,就多一次,最后一次。
      于是摧信被他安排的“猎户”救下,继而被带入王府里,再接受专请之人为他复功疗伤。至此,他于他便多了一份分量极重的“再造之恩。”
      可即使如此,摧信在其后还亲眼见过了那人的恶劣秉性,见过了那人造就的破败局面后,竟也还是......一心向之,仿佛无论什么都不能将他动摇半分。
      那就,没有再纠扯下去的必要了。
      而且想必,摧信很快就会意识到这一切都是他殷长澜的算计。
      终会敌对,兵戎相见。
      电光一闪而逝,他声音落下,每一个字都异常清晰冰冷。
      “传本王令,凡遇摧信,格杀勿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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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说:这棺材贵到飞起,质量更是好到没话说。
      嗯……是二哥精选,他自己没得睡。
      至于别的,后面会讲,反正没有什么莫名其妙的感情纠葛。
      第40章 为臣(40)
      密道之中。
      铁链冰冷, 却将身后之人与他牢牢捆绑在一起,摧信就这样背着殷无烬,脚步沉重却异常坚定地前行。
      他从来没有抱有侥幸心理, 也没有轻视过殷长澜的手段,外边必定是无数伏兵, 危险重重。
      可是这里没有水更没有食物,连空气都是稀薄,多待一刻, 生机便多流失一分,他必须尽快带殷无烬离开这里。
      通道偶有分岔, 料想是通向宫中某处地点,摧信不能完全确定方位,却能大致判断出何处较为隐蔽。
      他不指望借此躲过一劫,但若能多加隐藏总归是好的。
      他来到此道的尽头,面前便是一处有待开启的机关,隐约还能听到外边渐小的雨声。
      摧信决定再等半炷香,雨停即动。
      他微微侧头, 感受着背后之人微弱的呼吸,心头总算回归了些许温度。
      而就在这时,殷无烬干裂的唇瓣几不可察地翕动了一下, 气若游丝,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偏执, 每一个字都像耗尽了他残存的气力。
      “让……我替你……挡……”
      摧信的心脏猛地一跳,喉头滚动,压下翻涌的酸涩,只将脊背微微弯曲,好让殷无烬能伏得更稳些。
      被他紧握在手的兵器是双枪, 玄铁枪身乌沉沉泛着暗光,三棱枪尖锋利得能映出人影,棱脊上各开了道血槽,槽底藏着经年累月的暗红,整体长度适中却足够灵活迅猛。
      摧信便要借此带陛下杀出一条血路来。
      他的功力尚未完全恢复,但他还有不少禁药,可以让人暂时减少对疼痛的感知,减缓伤口的血液流速,在短时间内大幅度增强爆发力。
      尽管服用的代价是透支机能,消耗生命,此战过后,他就无论如何都没法再回到从前,可他断不会有片刻的迟疑。
      只要他还剩最后一口气在,就不能让殷无烬有伤分毫。
      雨声几乎要听不见了,机关被撬开,沉重的石板随之缓缓移开。
      出口藏于宫里假山后,清冽潮湿的空气猛地涌入,冲散了些许沉闷,却带来了更为危险的铁锈气息。
      周围是密密麻麻的卫兵,仿佛没有尽头,铁甲冰刃反射着瘆人的森森冷光,长矛若林,紧绷的弓弦如同无数毒蛇吐信,这样强势的压迫感几乎在瞬息间就能让人喘不上气来。
      空气仿佛凝固了,只剩下雨滴从盔沿落下的嗒嗒声,敲打着紧绷的神经。
      几乎是在他们现身的那一刹那,所有的刃尖直指而来,杀气若凝成实质。
      摧信心中冰寒,却无半分意外。
      殷无烬似有所感,冰冷的额头无意识地蹭了蹭他的颈侧。
      “杀!”下一瞬,一声短促的号令划破死寂。
      箭矢离弦发出尖啸,瞬间撕裂空气。
      摧信迅速做出反应,他猛地侧身,将殷无烬死死护在墙壁和自己身体构成的夹角之中,同时双枪如电在身前疯狂绞动。
      密集如雨的撞击声爆响,火星在昏暗的光线下迸溅,枪身精准地撞飞、绞断攒射而来的箭矢,枪尖更是划出令人眼花缭乱的弧线。
      强劲的力道震得摧信手臂发麻,但他身形依旧稳如山岳,寸步不退,硬生生撑开一片短暂的安全区域。
      箭雨稍歇的间隙,前排重甲步兵的盾阵轰然前压,脚步踏在石板之上发出沉闷的轰鸣,长矛从盾牌间隙凶狠刺出!
      不能继续被困在这里,否则迟早会被耗死,必须要找机会突破防线冲出去。
      摧信眼中厉芒一闪,脚下骤然发力,不退反进,悍然向前直面那钢铁丛林,手中兵器更是被他用到极致。
      左枪乌光爆闪,带着摧枯拉朽之势狠狠砸在最前方的盾牌上,巨响发出,那士兵连人带盾被砸得倒飞出去,撞倒一片。
      右枪则精准无比地寻着甲胄的缝隙,在刺耳的金属摩擦声中狠狠贯入,鲜血瞬间从中飙射而出!
      他的动作快得只留下残影,每一次格挡都震得对手虎口崩裂,每一次突刺都带起一蓬凄艳的血花。
      这是在用最暴烈的方式,生生在铁铸般的军阵中撕裂出一条血路。
      然而,敌军实在太多了,一波倒下,另一波立刻填补上来。
      无数刃尖从四面八方刺来,饶是摧信身法再快也无法完全护住周身,有不少攻击都是冲着他身后的殷无烬而去,他只能拼了命地去挡,若是未及则以身相护。
      一道刀光闪过,他的臂甲被劈开,深可见骨;一支长矛擦着他的肋下划过,带起血肉一片。
      他闷哼一声,动作却丝毫不停,反而更加狂猛,鲜血染红了玄铁枪身,也染红了他半边身体。
      殷无烬分明已难有感知外界的能力,却仿佛依旧能清晰地感受到摧信每一次被撞击、每一次闪避带来的颠簸,以及那持续流淌的温热液体。
      他唇线紧抿,长睫轻颤,似要强行睁开。
      而在下一刻,被击落长矛的一人忽然抽出腰间备用的透甲锥,悄无声息却又疾如闪电地出招,直刺向摧信的右颈侧。
      这一击角度刁钻,时机歹毒,且堪堪避开了枪势范围,极难回防。
      千钧一发之际,一双苍白修长的手猛地从摧信肩侧探出,以一种决绝之势,竟硬是徒手抓住了那疾刺而至的锋利锥尖!
      利器割裂皮肉的闷响清晰可闻,鲜血瞬间从其指缝间汹涌溢出,顺着腕骨蜿蜒淌下,触目惊心。
      是殷无烬,哪怕意志被毒性禁锢,哪怕身体衰微已近极限,可在这刹那,他依旧做出了这样的举动。
      像是一种深入骨髓的本能,没人知晓他到底是如何才能克服艰难,再次勉强操纵起肢体的。
      见此一幕,摧信的心脏仿佛被狠狠攥住,骤停之后是前所未有的狂跳,几乎要撞破胸腔。
      旋即,他的右臂以不可思议的角度反拧,枪尖带着撕裂一切的戾气,后发先至,猛地贯入那人因惊讶而微张的口中,力道之猛,直接将其头颅洞穿。
      他甚至来不及将之抽出,左枪已然化作乌光,将侧面扑来的两人拦腰扫断。
      之后,他极其轻柔却又颤抖地托住了殷无烬那死死攥着锥尖、鲜血淋漓的手,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陛下…...松手。”
      殷无烬的手因剧痛和痉挛紧紧扣着,锥尖几乎要嵌进他的指骨。
      摧信的眼眶赤红,好似要滴出血来。
      这远比他自己受的任何伤都要疼痛百倍。
      所有的理智在此刻都被眼前这双流血的手彻底焚毁,狂暴的杀意从他身上炸开,形如疯魔。
      而就在摧信浴血冲杀,却眼看又要被重新合围的浪潮淹没时,侧翼的军阵突然爆发出剧烈的骚动和惨叫声。
      一道矫健的身影骤然切入敌群,来人正是锟锏。
      九环大刀在他腕间转出迅捷无伦的弧度,掠过之处,不见惊天动地的声势,却总能精准撕开破绽,每一次起落都伴随着敌兵闷哼倒地。
      他隔空与摧信对视上,喉间只迸出一声低喝:“护住陛下!”
      话音刚落,另外数十道黑影如鬼魅般紧随而至,正是折钺、独鹿和门下其他影卫。
      他们不发一言,只以利落的杀招撕开包围圈,那股潜于暗处的狠戾,此刻在明处更显致命。
      摧信能看出,他们实际上个个带伤,显然也是经历了一番厮杀才冲到这里,出现后虽然暂时搅乱了敌阵,但也瞬间吸引了更多的凶猛火力。
      明明,当初是他杀掉断风涯,以暴力震慑令他们不得不臣服。
      明明,他们现今并未奉令行事,还有另外一条路可走,既原主失势,将来投靠新主未必不能博得一个好前途。
      即使不这样做,他们也没必要真的以身涉险,这一来便很有可能是有来无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