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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烦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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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烦人 第35节
      漆洋没有丝毫铺垫,话锋一转,他没有挑明究竟是哪些话,用不着挑明,牧一丛能听懂。
      他就是打算不再憋着了,要把最近的不解和心烦全部说出来。
      “我也不明白既然都过去了,为什么你还要告诉我。”
      “包括你最近那些莫名其妙的态度,一会儿突然联系一会儿忙,请你吃饭你不吃,掉头又跟我老板玩指定。”
      “可能你是想报复我,报复上学时候我干得那些浑事儿。可能是回国了无聊,没事儿在我这打发一下时间。也可能单纯就是想恶心我。”
      漆洋长长地抿了一口烟,将烟蒂碾灭在烟灰缸里。
      “但我没有心思跟你扯那些七七八八的。”
      他对牧一丛说。
      “我和你,咱俩,”漆洋指指自己,“打上学的时候就是两类人。方方面面,都不一样。”
      “包括取向那些乱七八糟的,你喜没喜欢过是你自己的事儿。”
      后面这句话在漆洋嘴里囫囵着带过,毕竟不是私人场合,聊这种东西还是让他不太自在。
      “这家店以前你请我吃过,这次我请你。”
      老板把二锅头和酒杯先端过来了,漆洋麻利地打开,只在自己面前的杯子里倒满。
      “好几年没喝了,我满一杯,为以前的事正儿八经跟你道个歉。”
      他端起杯子一饮而尽。
      “租车的事归生意,除此之外,别来烦我了。”
      第29章
      牧一丛没有接漆洋的话, 没有对他这番言论做出任何解释或回应,他连表情都没有,只是沉默地看着漆洋一口口喝完那一整杯白酒。
      最后一滴酒水顺着嘴角滑下来, 漆洋把杯子磕回桌上,皱着眉用手背抹了抹。
      他真的太久没喝酒了, 这一杯也远超过他能喝的量,落进胃里就开始烧得慌。
      正杵着脑门儿缓神, 老板端着猪脚饭过来,看到桌上打开的二锅头和空杯,“嗬”一声:“菜还没上呢,干拔啊?”
      漆洋摆了摆手, 一直在观察他的牧一丛这时才开口, 让老板再加一碗素汤面, 拿瓶牛奶或者饮料上来。
      “用不着。”漆洋剥了双一次性筷子,把猪脚饭推给牧一丛, 自己拽过来一碗,“吃吧。”
      老板拿来了一瓶花生奶, 牧一丛拧开后, 搁在漆洋碗旁边。
      漆洋看他一眼,举起来喝了几口。
      “也是退学后学会的?”牧一丛问。
      “嗯。”漆洋应一声,花生奶厚醇的口感滚进胃里,一下让他舒服得多。
      “同学聚会那天听你说戒了。”牧一丛看向那杯子的口径, “瘾挺大。”
      漆洋确实对酒精有瘾过一阵子。
      漆大海刚消失的头两三年, 他还对那人能回来报有期望,想着等漆大海回来了,家里或许就能重归正常,邹美竹不用动不动就哭着寻死觅活, 漆星的病也能有条件去看。
      在日复一日的失望中,他开始用烟酒缓解压力。
      等到漆大海欠下的债务终于还完那一刻,漆洋彻底麻木,他意识到生活无论如何也不会回去了。
      清空外债那天晚上,漆洋和刘达蒙吹了两瓶半白酒,和半框啤酒,晕得走路都打飘。
      到家后漆星过来牵他的手,他听着邹美竹的抱怨,心里长久压抑的情绪突然爆发,一把扫开她端到嘴边的水杯。
      杯子砸在地上,碎玻璃片飞过漆星的下巴,热水在她右手腕上烫出一片红斑。
      邹美竹坐在地上就开始扯着嗓子哭。
      漆洋吓得酒都醒了,忙去给漆星处理伤口。漆星没叫没喊,她对疼痛与伤害的感知力极低,用烫红的小手摸了摸漆洋的脸。
      那天的漆洋给了自己一嘴巴,之后就把酒全给戒了。
      这事儿他没和任何人说过,刘达蒙问他怎么不喝酒了,他也只是淡淡的回一句不好喝。
      今天的情绪有点儿怪,可能是久违的酒精作祟,也可能是把话跟牧一丛说开,让他感到轻松,就将这件事儿简单的描述了一遍。
      牧一丛听着漆洋用不加情绪的语调说完,还是什么表情都没有。
      汤面上桌,他把桌上的猪脚饭拨到一边,将面碗推过去。
      漆洋只挑了两筷子面,抿了口汤,就靠在座椅里发愣。
      “难受了?”牧一丛一直在观察他的状态。
      “没胃口。”漆洋把筷子架在面碗上,伸手又去拿烟。
      他确实是喝猛了,头脑和动作都开始变得缓慢,感觉自己还清醒着,意识却已逐渐脱轨。
      衔着烟搓了两遍火,火苗全打偏了。
      漆洋皱皱眉,盯着火机研究。
      一只手伸到他面前,拽走了他嘴上的烟和手里的火机,漆洋抬头看过去,牧一丛抿上他的烟,优雅地点火,再递回到他手里。
      整个流程无比自然。
      漆洋歪了歪脑袋,后脑勺垫在椅背上,看着他笑了。
      那种带着挑衅和感到可乐的笑。
      “你会啊?”他夹着烟举到面前,故意朝牧一丛张开手指晃了晃,把烟咬在嘴里。
      牧一丛的目光在他嘴上停了会儿,才重新挪回到他眼睛上,简单地“嗯”一声。
      “到底什么意思呢。”
      漆洋被烟雾和酒精熏得眯缝起眼,语调模糊地问。
      “你到底在想什么,牧一丛。”
      牧一丛还是不说话,等他抽完这根烟,冲老板示意:“结账。”
      “我来。”漆洋还记得这顿饭是他要请客,虽然两人都几乎没动筷子。
      他撑着桌子站起来,让老板拿了俩塑料袋,打包回去给邹美竹。
      饭店里暖气打得足,漆洋都快眯过去了,出了店门被冷风一激,他揉揉太阳穴又清醒不少。
      “回去吧。”他在猪脚饭店面门口和牧一丛告别,“记着我的话,别再来烦我。”
      “我送你。”牧一丛抬手给车解锁。
      “不用。”漆洋站在门口不动。
      “两个路口。”牧一丛回头看他,整个人沉稳又不容拒绝,“摔一跤你要冻死在外面?”
      喝了酒被冻死在冬天夜里的人年年有,如果由着漆洋自己的性子来,他宁愿走一步摔一跤,一路摔回到家门口,这会儿也不上牧一丛的车。
      可家里还有漆星和邹美竹。
      感受一下脚底的虚浮,他没有再磨蹭,跟着牧一丛上了车。
      平时两个路口没多长时间,今天也不知道是路上车多,还是两个路口正好都赶上红灯,漆洋总觉得牧一丛这个车开得特别慢。
      车里的暖气又升腾了胃里的酒精,密闭的空间比刚才在餐馆里让人踏实,他看了眼一直沉默的牧一丛,又想说话了。
      “你说你喜欢过我,到底是喜欢什么?”
      一不做二不休,他索性把想不明白的事儿全部问出来。
      天色早就暗了下来,路灯车灯霓虹灯闪烁成一层层的光圈,隔着车窗描摹出牧一丛线条立体的侧脸。
      跟个超模似的。
      漆洋又想起刘达蒙对牧一丛的评价。
      “你其实长得还行。”他没忍住说,“就是招人烦。”
      “第一眼看见你的时候就烦。”
      “想不通世上怎么会有这么烦人的人。”
      漆洋自言自语似的一句接一句,每句话都是没过脑子的肺腑之言。
      牧一丛只是侧过首瞥他一下,能看出漆洋这是酒劲儿上来,已经晕得差不多了。
      他将车速又降慢一些。
      等开到漆洋家小区门口,漆洋的眼睛已经显示出醉酒人特有的虚空,也不说下车,还歪头盯着窗外。
      “想吐吗?”牧一丛问。
      漆洋摇摇头,回答一个字:“晕。”
      “你刚问我什么,”牧一丛伸手把他的脑袋转向自己,“再说一遍。”
      漆洋在他脸上聚了会儿焦,一点点皱起眉。
      “你真喜欢过我?”
      牧一丛“嗯”了声。
      “什么时候?”漆洋追着问。
      “高中。”牧一丛说。
      “为什么?”漆洋的眼神清醒了些,人也稍微坐起来,“看我帅啊?”
      这句话漆洋曾经用调侃的语气问过牧一丛,在牧一丛家过夜那晚。
      当时他是故意的,带着说不清的情绪,问牧一丛是不是看他太帅爱上他了。
      现在再问,漆洋是真心感到好奇。
      那时候牧一丛没回答,现在他打量漆洋一会儿,反问了一个问题:“那次你去我租的房子抄作业,是不是感受到了。”
      “感受什么?”漆洋的脑子这会儿不太灵敏,“我帅不帅还需要去你那感受吗?”
      “我压着你的时候。”牧一丛毫无缓冲,直白地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