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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烦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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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烦人 第14节
      然后又给牧一丛发了条短信恶心他:丛丛,你妈妈喊你去姥姥家呢。
      短信石沉大海,牧一丛连个屁都没回。
      漆洋等了会儿,很恶劣地在牧一丛手机里输入自己的手机号,备注:爹。
      一整个国庆,漆洋顶着脸上的淤青,哪也没玩成。
      等到淤青和擦伤消得差不多,也开学了。
      漆洋一大早就去了学校。
      班里补作业补得热火朝天,他一个字没写,翘着腿坐在牧一丛座位上等人。
      “你在这守什么呢?”刘达蒙叼着包子奔进教室,看见漆洋就喊。
      漆洋指指他:“等会儿我再问你。”
      “啥啊?”刘达蒙一脸无辜地眨着眼。
      牧一丛一进教室,就看见漆洋在他座位上,和刘达蒙隔空比着手语。
      像两个残障。
      他走过去,把书包往桌上一搁,盯着漆洋。
      漆洋难得没难为人,主动把牧一丛的手机掏出来放桌上:“我的呢?”
      牧一丛往自己手机上瞄一眼,从兜里拿出漆洋的手机,往他怀里一抛:“滚。”
      “急什么。”漆洋冲桌上指指,“看一眼我给你设置的新壁纸。”
      牧一丛像是已经算准了漆洋会在他手机上搞恶作剧。
      所以他点开屏幕,看见手写的“我牧一丛大傻逼”几个字,一丁点儿波澜没有。
      漆洋一看他这无聊的模样就烦。
      俩人又对着眼在那互瞪,班主任叉着腰进门喊“作业都交上来”,他才不紧不慢地离开牧一丛的课桌,在自己手机上摁了一下。
      没摁亮。
      “没电了?”他扭脸问牧一丛。
      “不知道。”牧一丛说。
      “有没有电你不知道,这么些天没看一眼啊?”
      “懒得碰。”牧一丛掀起眼皮,语气带着轻蔑,“脏。”
      第12章
      又是这种眼神。
      又是这种一拳打到棉花上的感觉。
      漆洋都懒得跟他生气了,但国庆之前,他那种“拉倒吧”的念头,也随着牧一丛这一眼,烟消云散。
      他还就跟这个牧一丛杠到底了。
      班主任来上第一节课时,照常让漆洋和刘达蒙几个没写作业的出去站着。
      见牧一丛没穿校服,她问了一嘴,牧一丛只说划破了,只字没提被尿的事儿。
      “算了,反正夏季校服也快换了,你跟着班里赶下一轮定秋冬的吧。”
      漆洋在教室外面听完班主任说话,抬抬腿给了刘达蒙一脚。
      “干嘛。”刘达蒙罚站还在抓紧偷吃包子。
      “是你干的吗?”漆洋问。
      “啥事儿又我干的。”刘达蒙像是真的不知道漆洋在说什么,傻着个脸。
      听漆洋说完,他也恶心够呛,豆浆都有点儿喝不下去。
      “不是,我就这么埋汰啊?”他呸呸嘴里的豆浆沫子,“又不是狗,还对着衣服尿。”
      “不过你怎么知道的?”他又问漆洋,“牧一丛找你去了?”
      漆洋盯他一会儿,看刘达蒙这反应,尿牧一丛校服的事儿应该确实和他没关系。
      估计是都觉得尿人校服太缺德,赖家豪那伙人也没一个承认的。
      不仅不承认,一个个还特逼真,纷纷赞扬这位无名人士太牛逼了,这么膈应人的招儿都能琢磨出来。
      有一个比较敏锐的,见漆洋脸色不太好看,问了一句:“怎么说洋子,你不高兴啊?”
      他这么一提,几个人都往漆洋脸上瞅。
      “是啊,你不,不乐意什么呢,”赖家豪问,“就算是咱们哥儿,儿几个干的,那不也是为,为你出头吗。”
      “大舌头跟鞋垫子似的,还学人说儿化音。”漆洋瞥他。
      “不是,又关我舌头鸡毛事啊!”赖家豪委屈坏了。
      一群人乐了会儿,漆洋蹲地上捡两颗小石子抛着玩,说:“也不是不高兴。”
      就是这事儿确实有些埋汰人。
      他现在回忆起牧一丛往他脸上兜校服那味儿,胃里都膈应。
      但也确实像赖家豪说的,不管谁干的承不承认,也是出于那时候所谓的“兄弟仗义”。
      “谁尿的无所谓,关键他认准是我,放假前直接拎着校服去堵我。”漆洋说。
      “我靠,”刘达蒙窜了个高,“干仗了?怎么不叫我啊!”
      几个人嚷嚷着现在就要去找牧一丛,漆洋不耐烦地喊他们:“行了。人家也没摇人。”
      “没吃亏,”他回忆着牧一丛在巷子里灰头土脸的模样,“平手吧。”
      “那就这么算了?”刘达蒙咽不下这口气,“真就跟你放假前说的那样,拉倒了?”
      拉倒?
      “他要没找我还真打算拉倒了。”漆洋耷拉下眼皮,“我跟这孙子没完。”
      不学好小团体像是重新拿回有意思的玩具,纷纷欢呼附和:“接着整他!”
      挺长时间以后——也没用太久,在漆洋真正拥有完整的三观,学会用脑子做事儿,用脑子做人时,他回想初三那一整年的时光,只觉得自己非常可笑。
      也非常欠揍。
      后来的漆洋忘了在哪看见一句话:孩童的恶意是最可怕的,因为孩童无知。
      因为无知,所以盲目追求团团伙伙,以为这样就能显得自己很牛逼;因为无知,所以连缘由也不需要,就将另一个同龄人树立为仇人,带领着所有人侮辱、孤立他;因为无知,所以没轻没重,对这些行为不以为耻,沾沾自喜。
      可初三的漆洋并不是孩童,刘达蒙赖家豪都不是。
      他们已经拥有了基本的是非观。
      他们在那个阶段,就是纯粹的坏。
      漫长的报复进行了整整一学期。牧一丛不告状,不回应的态度助长了刘达蒙他们的气焰,以基本上每周一两次的频率,持续对着牧一丛使坏。
      方法还和之前一样,毁人家东西,故意找茬,带领所有相熟的人孤立他。
      而牧一丛也不是全忍着。
      像被尿校服一样,遇到过于出格的欺辱时,他也不问是谁,直接去找漆洋干仗。
      以至于在寒假整整一个多月没架打的时间,漆洋见不到牧一丛,甚至有些无聊。
      他无聊到给牧一丛发短信,让人家喊爸爸。
      牧一丛一个字儿都没理过他。
      这场针对牧一丛的校园霸凌,在距离中考还剩三个月时迎来了转机。
      不是漆洋他们突然学好了,是漆星出生了。
      那天特别巧,漆洋不想上课,自己逃课去网吧,上午睡觉,下午打游戏。
      玩到晚上快七点多,他抻抻懒腰,打算回家吃饭。
      出了网吧没几步,又是离家一个路口的巷子,又是擦黑的傍晚,又是那个看一眼就来气的身影,靠在巷口墙上等着他。
      “又怎么你了?”漆洋刹住车,盯着牧一丛问,“最近没怎么折腾你,少来烦我。”
      临近中考,赖家豪被他那个班主任妈管得死死的,刘达蒙也被家里严盯死守。
      除了漆洋家里不管——漆大海早就放了话,男孩子这个年龄皮一点长大有出息,高中他已经给漆洋安排好了。小团伙其余人基本全部被管控。
      牧一丛也不废话,抬手往漆洋怀里扔了堆零碎。
      确实是零碎,两块破破烂烂的板子中间连着几根线,漆洋用手捞了一下才没散架。
      他就着路灯辨认,通过碎成蜘蛛网的屏幕勉强认出来,这是牧一丛手机。
      “给我看什么。”他给牧一丛扔回去,“我今儿没在学校。”
      话是这么说,但他还是在心里骂了刘达蒙他们一句,没轻没重的。
      “我只找你。”牧一丛说,“赔吧。”
      “我都不知道该说你窝囊还是有刚儿。”漆洋险些气乐了。
      他和牧一丛这相处模式从某种角度来说,也算是稳定。
      刘达蒙赖家豪他们隔三差五整牧一丛,牧一丛就隔三差五来找自己干仗,他对牧一丛的不爽都快散完了,有时候简直觉得自己就是这群孙子的活爹。
      “屁大点儿事。”漆洋直接把自己的手机扔过去,“我的赔你成吗?”
      牧一丛也不客气,接过漆洋的手机,转身就走。
      漆洋手机卡也不要了,蹬上自行车继续往家骑。
      正在路口等红灯,牧一丛又折回到到他身后,踢了踢车轱辘。
      “再烦我真揍你了。”漆洋回头就往牧一丛脸上指。
      牧一丛把他手挡开,将手机扔回来:“你妈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