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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实人破罐子破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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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章
      一声闷响。
      林砚生看向自己手上的铜镇纸。
      这样不锋利的东西,竟然把秦舜的眉骨砸出一道口子,淌下鲜血。
      一切戛然而止。
      秦舜没动。
      血流进眼睛里也不管。
      他深深地望住他。
      过很久,密长的、沾血的睫毛才缓慢地眨了一下。
      “滚。”
      林砚生说。
      终于,秦舜放开他。
      说,“对不起,叔叔。”
      “滚。”
      他又说一遍。
      秦舜脸色惨白。
      起身,极之安静地离去。
      这场分别相当潦草。
      秦舜从林砚生的生活里杳然地消失了,像死。
      直至五年后。
      作者有话说:
      还是20个红包。
      第12章
      31
      独居生活分外难捱。
      林砚生花了极长一段时间适应孤独,像重活一回。
      最初的两个月,几乎每晚都在无聊空洞地哭泣。
      他才发现,自己身体里原来有这么多泪水,怎么流也流不完。
      他梦见秦舜。
      梦里总还是那个小阿舜,孩子样,眼神温驯依赖。转瞬又变成大阿舜,同一张脸,没有笑了,一双大的、漆黑的眼珠,黑的发疼,一眨不眨地望住自己。
      五年了。
      他一闭上眼,眼前仍是那滴缀在阿舜睫尖的血,在晃啊晃。
      秦舜刚走那会儿,罗耀山来看他,说怕他想不开。
      “不,二十岁才配想不开,年轻时哪怕一事无成,死了也能被人说一句英年早逝。而我,我现在找死已太迟。”他自嘲地笑笑,“你看,我还有幽默感,有得救。”
      “可是,砚生,我担心你。”
      “你记不记得高中时,我爷爷去世,第二天却是大考,我蒙头睡一觉,还不是按时参加?”
      漫无边际地絮叨一会儿。
      罗耀山忍不住,“既然秦舜不回来了,不如你搬去我家住,我可保护你。”
      怔一下,“不要。”
      他说。
      “为什么不?”罗耀山不管三七二十一地来抓住他的手。
      林砚生极少在外透露自己和罗耀山的交情。
      刚听说的人都很惊讶,仿佛听到什么无比荒谬的笑话。
      这朋友终究是做不下去了。
      他牵牵嘴角,“你也觉得我没人照顾就活不下去吗?不至于的。我是成年男人,有自己一份工作,收入微薄,也足够我自给自足,与世无争。”
      他的声音是冷静的、平淡的,没有一丝激动。
      不欢而散。
      家里的每一个角落都有秦舜的痕迹。无论他看到什么,都会引起回忆,最后实在住不下去,出去租房。旧房又舍不得被人糟蹋,空放着。
      隔年春。
      又到世贞的忌日。
      上午九点至下午四点半,是灰灵安置所对外开放,供人祭拜的时间。
      林砚生四点才到。
      结果找了个空。
      他明确记得龛位,绝不会错。
      询问后,管理员告知他,死者的儿子已将骨灰移走,半年前的事。
      也是。
      没钱的时候只好将就,但凡有点钱,合该正经八百地买块风水宝地,才算孝顺。
      “……新址在何处?”林砚生木了很久,问。
      “?”管理员困惑,“我怎么知道?”
      “哦,是的,”他说,“谢谢您,谢谢。”
      那,明年就不用再来了吧?
      他想。
      植着树的天际线上是似远似近的都市钢铁丛林,霓虹灯网张开。
      林砚生握着一球细碎的紫阳花,没搭车,沿着马路,慢慢地、无声地自夕阳步入夜幕中。
      32
      雨停了。
      无风,一玻璃珠光。
      林砚生带着廉价的宿醉苏醒。
      近来,他每晚睡前喝酒——大抵不够格算酗酒,他不海量,一杯就够他住醉乡。
      先洗个澡。
      浇醒灵魂。
      然后他先去楼下档口买一点熟食,再到书摊。
      最上层报纸的新闻头版印着张英俊面孔。英俊的简直让人吓一跳,即便像素模糊也能看出眼神锐利。
      ——是秦舜。
      他仿佛已全然褪去年少青涩,锋芒毕露。
      大约是三年前,他开始逐渐频繁地出现在媒体上。很快,人人都知道秦家的继承之战,半路杀出个厉害的私生子。
      现款、股票、黄金、珠宝、房产、商铺、工厂、种植园……钱再多也没人嫌更多,又要多割一份,谁乐意?
      外人无从得知秦家到底发生了什么。
      总之,一切尘埃落定。
      此期间,秦舜在校创办公司,而后休学,专心经营。
      他个人的资产增长,与他的性格之怪戾一般的引人瞩目。
      曾经的少年秦舜似不复存在了。
      有人骂他,说他黑心黑肺,视人作工具,不讲情面,一无用就抛弃;也有人说他好,起码工钱给足,唯才是用,肱骨都是贫家子弟。
      但林砚生手上并非正经新闻,而是秦舜的花边消息。
      每月都在传,每次换主角。
      林砚生没细看。
      只一眼,万分烧心。
      这几年他没故意单着,相亲过两三回,都没成,他年轻时就不算受女人青睐,随着年纪渐长,愈发乏人问津。
      尽管他知道世上有许多比他优秀的男人,但是,由他亲手抚养长大、曾经依靠他生存的孩子,变得让他望尘莫及,这完全是另一码事。
      “林老师,买报纸?”老板问。
      “不。”林砚生回过神,佯装不是故意,把纸面翻反地放回。
      他去出版社送稿子。
      上月老编辑和他唉声叹气,说他们每况愈下,老板打算将整块业务连楼打包出售,敲定本月是最后一期。
      天灰暗,像他的前程。
      正怏怏不乐着。
      一抹红色从眼角蹦过,林砚生随意地一瞥,看见一个三四岁大的小女童从步道蹿出,蹲在车屁股后的盲区捡球。
      司机无察觉,继续在倒车。
      刹那间,他寒毛直竖,不知哪来的勇气,扑到车上。
      “停下!!!”
      “吱——嘎——!”
      小女童哇哇大哭。
      林砚生自己还跌坐在一汪泥水里,先去看孩子有没有出事。
      幸好幸好,有惊无险。
      开车的年轻人满头冷汗地道歉,孩子的母亲后怕莫及地感谢,还有路人在围观,有人问是否要叫警察,等等,汇作一片吵嚷。
      “没事就好。”林砚生说,“不,不,我不过是做应该事。我还有工作要办,快赶不及。”
      这时,他才注意到自己的文件袋从手上不翼而飞。
      四下一看,发现在车轮下。
      林砚生:“……”
      土豆色文件袋被碾破,稿纸散落一地。
      又开始下雨。
      一阵阵废气,泥腥,水霉味包围过来。
      他想,该带把伞的。
      有人在他附近站定脚步,快速地捡齐剩下几张稿纸,递到他面前。
      “谢谢。”林砚生没看便先说。
      他把手在裤子上还干净的地方擦了一把,才去接。
      他猛地发觉这只手眼熟。
      宽大的手掌,粗长的指骨,无名指的骨结的旁边有一道疤痕,与秦舜小时候在糕饼厂打工受伤留下的一模一样。
      一、二、三。
      他定住。
      连缝针数都相同。
      他仍蹲在地上,脖子死僵,抬头看去。
      看清了。
      脸涨得通红。
      “叔叔,你脚崴了,该去医院诊断一下。”
      秦舜伸手扶他,温和地说。
      作者有话说:
      还是20个红包。
      第13章 (改)
      33
      一直到抵出版社,林砚生仍在簌簌发抖。
      “怎么回事?”
      编辑老远看见他,走近来,“老林,你像只落汤鸡,一身泥。”嘲笑过后又关心,“赶紧擦干,换衣服。最近春寒料峭,莫要着凉。”
      林砚生苦笑,拿出同样惨不忍睹的稿纸。他大致讲清前因后果。又问,“有没有干净的纸张?我赶紧誊写一遍,将将赶得及。”
      前阵子愁眉不展的编辑,此时的神情却显得过于松弛。
      同他说:“不急,不急。我先送你去医院检查才是要紧事。没有大碍是最好。”
      “我没事。”林砚生说,他迷茫,“昨天不是你催我?现在你说‘不急’。”
      编辑一副死里逃生的口吻:“昨天是昨天,今天是今天,今天我社已没有倒闭之虞。老林,放轻松。饭碗保住了。”
      “啊?”
      “就在你的前脚,有人以优厚价格把我们买下,一切不变。”
      林砚生呆住。
      不知怎的,他即刻想起秦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