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小鱼应了声，随即手脚麻利地关好了门窗，然后在屋内点燃了烛火，又将温暖的汤婆子塞到了苏红意怀里：“小姐快抱着，别等下着凉了。”
苏红意抬眸看她，小鱼嘻嘻一笑，苏红意动了动唇角，也轻轻笑了一下。
苏红意往床里挪了挪，然后把被子打开：“进来吧小鱼，这里没有主仆，只有你和我。”
“诶！”小鱼眼睛亮晶晶的，连忙钻进了苏红意的被子里。两个人相互依偎着，被子里的温暖未曾逸散，这点暖意，即便风雨降下多少寒冷也冲不散。
外面的雨声越来越大，轰雷声震耳欲聋，白色的闪电似要将天空劈裂。庭院中的桃树在风雨中摇晃，打碎了一地残花落叶。
“...小姐。”小鱼盯着苏红意的侧颜，突然道，“你说...那只狗会不会还在府外面守着？”
苏红意翻页的手一顿，“狗也是聪慧之物。下了雨...它会自己离开寻个庇身之所的。”
她嘴上虽这么说，掀起的这页纸怎么也放不下去。
如今脑海中，除了话本里的内容，就是那双湿漉漉的两颗小黑豆眼睛。
“啊，那就好。”小鱼打了个哈欠，揉了揉眼角的泪珠，说道，“这雨这么大，要是还守在门外，说不定会被冻死呢。”
苏红意垂下眸，看着纸上的内容。好巧不巧的是，这页刚好讲了一只狗的故事。
这上面说，从前有个农户养了只看门犬，一人一狗情谊深重，相依为命。看门犬时常蹲在家门口，翘首以盼主人的归来。
然而天遇不测，农户在外遇见了山贼，因此一命呜呼，再也回不来了。看门犬不知道，它只知道从早到晚守在门口，以为主人只是迟到了而已。
日升月落，风雨飘零，它始终望着那条长长的山路，等着，等着。
直到，等成了一尊石像。
书者在最后写下一行字，说犬类忠心至极，一生只会认定一个主人，直至生死相别，也不改变。
“......”苏红意突然走下了床，这一举动让小鱼瞬间醒了瞌睡。
“小姐？”
“我们去府外看看。”苏红意背对着小鱼，说道，“...我只是，确认一下。确认一下那只狗到底是聪慧之物，还是蠢笨之物。”
“好！”小鱼什么也没说，她连忙也站起身来，拿了一把大伞跟在苏红意的身后。
二人步履匆匆，红色的伞顶移速很快，在溢满水的青石地板上沾染了一块儿鲜艳的颜色。
苏红意让家丁开了门，走出府外粗略一看，没瞧见那缕白色的身影，才略微安心下来。
“我就说，狗都是聪慧之物，怎么可能......”她的声音戛然而止。
就在她转身准备回府时，一只浑身脏兮兮、冻得瑟瑟发抖的白毛细犬从不远处慢慢走了过来。
它很瘦，本就不蓬松的毛被雨水染湿后又紧紧贴在皮肉上，整只狗就像只骨头架子。
而白色的毛发中，不乏有粉红色的水滴滴落下来。
它本来就蜷缩在苏府的大门外的，现在居然带着伤去了稍远点的地方待着，那苏红意能够猜出——
因为她不要它。府里的家丁怕它脏了门楣，用棍棒把它赶跑，它被打出了一身伤口。
然后带着这身伤口躲在不远处，泡在大雨里还要等她。
“...就这么喜欢我？”她轻声呢喃。
白毛细犬嘤咛一声，身后的尾巴又开始摇了起来。
“哼。”苏红意轻叹口气，说道，“好吧，本小姐就是这么人见人爱，也不怪你也被本小姐吸引。”
苏红意带着小鱼大步往门内走，她的声音随之飘出，“还愣着干什么？进来啊，蠢狗。”
“汪！”
第74章
雨夜里苏红意突然出府带了只狗回来，这下惊动了全府上下。
不过碍于大雨，今晚倒是没人打扰苏红意。
苏红意将白犬放进屋里，它一进来便自觉走到房间角落，窝成了一团。
“小鱼，去拿件长巾给我。”
小鱼应了声后，连忙去找了件长巾递给苏红意。
这块长巾是青色的，苏红意蹲下身子，将长巾盖在了白犬身上。盖上后，苏红意还警惕地观察了一下白犬。
很好，还算温顺，没有发狂。
随后，苏红意试探性地用长巾擦了擦白犬身上的毛，白犬依旧没有反抗。即便是伤口被碰到了，也只是微微颤抖了一下身体。
苏红意这才放心下来，一点一点把白犬擦干净。
擦完后，苏红意嫌弃地拈起长巾一角，“小狗，你好脏。”
黑色的污渍，粉红的血渍，以及雨水，都尽数呈现在长巾之上。
“小姐，拿给我处理吧。”小鱼接过长巾，出了屋子去处理这长巾了。
苏红意又看了看白犬，随后去桌上拿了瓶金疮药。她拿着瓶子在白犬面前晃了晃，道，“人用的...动物，也能用吧？”
白犬身上的伤本就没愈合，如今又淋了雨，若不及时处理，明天伤口附近的皮肉很有可能会坏死。
“...算了，用了就用了。”苏红意将药粉倒在了白犬身上。
“嗷...呜呜...”白犬的尾巴突然拍了拍地，发出较大的响声，而白犬也因为药粉接触伤口引发的疼痛止不住地乱动。
“不准动！”苏红意斥道，“也不准叫！如果你叫了，我明天就把你丢了。”
这话一出，白犬终于是安静下来。
“现在，翻个身，我给你另一面身体上药。”她又道。
白犬又乖乖地慢慢起身，换了边躺。
“诶，小姐，这狗还挺聪明咧。”小鱼不知何时回来的，此时正蹲在苏红意身后，拖着腮帮子说道。
“小鱼！你这丫头，走路没声吗？”苏红意被吓了一跳，笑骂了她一句。
随后将手里的药粉均匀撒在了白犬身上，轻轻勾唇道：“这狗才不聪明，它明明蠢得要死。但...挺听话的，本小姐喜欢。”
“小姐，你不是说不养、不想养吗？”
“...小鱼，再多说一句，你的皮可小心了。”
“哎呀，小姐，小姐我错了，哈哈哈！”
后半夜，大雨渐歇，屋内的灯火也早已被吹熄。
夜，好眠。
次日清晨。
雨后的天空很干净，和煦的日光轻柔洒向大地。
院子里的石桌石凳已经被小鱼擦干净了，苏红意坐在石凳上微微眯眼，雨后的空气清新极了。
“嗷呜。”白犬跟着她出了屋，用鼻尖碰了碰苏红意的腿，然后乖乖地坐在她的腿边。
“哇，小白好听话呀。”小鱼在一旁看着，伸出手想要摸它，又怕被咬，这只手悬在空中，看着怪尴尬的。
“怕什么，它要是敢咬你，我就扔了它。”苏红意一把抓住她的手按在了狗头上，力度之用力，狗头都往下沉了沉。
白犬尾巴晃了晃，没有挣扎。
小鱼好奇地摸了摸白犬的头，问道：“小姐，我感觉它不蠢啊，它好听话啊。”
“不蠢？”苏红意轻哼一声，“不蠢昨晚还在外面淋雨呢。”
“嘻嘻。”小鱼嘻嘻一笑，说道，“可是小姐，它是想跟着你呀。”
“我看这只狗很有灵性呢。小姐你救了它，它知道你心善，所以才在门外一直等着小姐。就连方才，小姐你一说扔它，它就一动不动乖乖让我摸呢。”
苏红意垂眸看了看白犬，白犬紧贴在它腿边，尾巴时不时晃晃，它看上去很开心。
“......”苏红意抬头看了看天空，突然笑道，“一直叫你蠢狗也不行，不如...我给你取个名字吧。”
“宠辱不惊，闲看庭前花开花落；去留无意，漫随天外云卷云舒。”苏红意道，“你又浑身雪白，不如就叫你...白云吧。”
“嗷！”白云抬头看她，蹭了蹭她的腿。
“好了，蠢狗。”
“嗷？”
“白云是你的大名，蠢狗是你的小名，懂了吗？”
“嗷......”
小鱼看了他俩好一会儿，扑哧一笑，“哎呀小姐，你们相处可真融洽，看来白云能跟在小姐身边，也是缘分呢。”
缘分？苏红意轻轻踢了踢腿边的白云，心里想着，也许是吧。
时间转瞬即逝，眨眼间，苏红意已经十八岁了。她刚及笄时，便有人家上门提亲。
皇室贵族、世家子弟，什么身份的都有。但苏红意知道，对他们而言，她只是一个吉祥物。
能够用高昂的聘礼、买回去的镇宅吉祥物罢了。那样的人生，她不想过。
家里人疼爱她，只要她不喜欢，父亲便回绝掉，阿兄更是拍胸脯说，苏红意永远留在家里就好了，他会养她。
这样的家庭氛围，苏红意很喜欢。
这些年发生了很多事。比如白云被她养得很好，长壮了不少，看上去威风凛凛。
比如苏红意去了很多府邸镇宅，她带着的除了小鱼，又多了个白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