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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死遁后无情道师姐偏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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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5章
      司镜落至庭院入口处。抬手,背后素剑铮然出鞘。
      她横揽剑身,半掩面庞,阖眼后,周身所有气息敛至于无,在魔气滔天中,恍若一片摇摇欲坠、即将被撕碎的脆弱雪羽。
      魔物翻涌而至,雪衣女子视若无睹,浅唇轻碰,衣袖无风自动。
      以她为中心的所有幻境波动片刻凝滞,旋即,湛色灵力摧枯拉朽般席卷整个庭院。
      院中数以百计的魔物,一夕湮为暗铁色的冰雾。
      天色全然暗下来,落下冰冷雨点,在沾染司镜鬓发的瞬间冰结,凝作无色雪粒。
      司镜眉目疏冷,不曾流连,于薄雪中转身离开。
      幻阵阵眼拔除,喧哗之景一朝破灭,入目是摇摇欲坠的亭台高阁,衰败异常,杂草丛生。
      此刻才是颍川城真正的模样。
      她又听见那魔的笑声在耳边响起,凄声尖锐,夹着些许嘲弄,“咯咯。”
      “恶事做尽的坏种,也配拜入宗门,配你这样惊才绝艳的师姐来收拾烂摊子。”
      “我并非独为桓柳而来。”司镜开口。
      “那……我猜,你心中应该另有惦念之人?”那魔声息轻浮婉转。
      凄厉的吹拉弹奏声响忽地在这城中弥漫,音调忽高忽低,刺耳异常。
      城内腾起迷离白雾,有四人自雾气里走出,肩上各自抬着木质横栏,撑起一座小巧的红罗喜轿。
      轿子分外华美,殷红绸缎曳地,可落在萧条凋敝的城中,便显得十足诡谲。
      红绸轿帘忽地被一缕阴冷魔气掀开。
      模样娇媚的少女倚靠其中,眉目紧闭,鸦羽发丝垂落胸前。她穿一身绣工极为精致的嫁衣,凤冠簌簌,新履尖上缀着珍珠。
      手里仍捧着爱吃的肉枣米糕,粉唇一张一合,小声嘟囔梦话。
      嬗湖凭空出现在司镜身后,贴近面若沉霜的雪衣女子。
      “是她么?”
      她柔声细语,指尖一勾,司镜收在衣襟的那颗珍珠便掉了出来。
      斜斜滚落在地。
      第15章 镜面
      珍珠坠地的声响微不可闻。
      如同小红鱼从身体里脱离后,相伴而来的死寂空荡。
      “我看不透你的修为与境界,但见你剑势如此,想必受尽宠信,光风霁月,引无数师弟师妹倚赖。”嬗湖嗓音带了些嘲意。
      “如何就,对一只妖有了非分之想呢?”
      司镜嗓音听不出情绪,“你欲对她做什么。”
      她知身后的魔擅长编织幻象,此刻说话的,也不过捏造的一缕魔气。
      嬗湖只是笑,“仙修竟也会关注我等妖魔的命数?我以为都是些冷心冷情、自私利己的人。”
      “就像……你那镜面似的冰冷识海一般。”
      女子识海内空荡无物,擅长操纵人心的她,连一丝回音都听不见。
      嬗湖嫣然勾唇,眼眸含波,朝背后死寂的院落中望一眼,目光蕴着丝快意。
      “不过,还是要多谢仙长替我除去这一院腌臜。他们被我操纵前,可都是活生生的人呀。被玄门同修屠尽,不知是否能瞑目呢?”
      司镜不欲去听那魔动摇心神的迷惑言语,径直向前,拦住面前诡谲不知通向何处的喜轿。
      走近了,才听清褚昭的梦呓。
      少女被珠玉殷裙妆点得娇俏,紧皱眉头,可怜委屈地祈求,“娘子、娘子别走!”
      “阿褚不吃米糕了,娘子陪我……”
      “她将你视作很重要的人。”司镜开口。
      嬗湖目光萦绕在褚昭白嫩脸颊上,语声眷恋,“阿褚惹人怜惜,我也是很喜欢的。”
      温柔瞧了一阵,才轻挪开视线,“是我……骗了她。”
      司镜趁其神思恍惚之际,迅速握住轿内少女的腕,默念法诀,湛冷灵力流散,欲将褚昭解救出来。
      可少女的腕竟轻薄无质,刚被她触及,便化作一缕稀薄雾气。
      抬轿之人与喜轿,也随她动作消散于无形。
      眼前种种,仍是一场不知真假的幻象。
      “如今才想来救么。”背后艳谲的妖低笑出声。
      “可又为何,仙修云集的颍川城,无人去理会那可笑至极的水妖娶亲异闻,无人在意有多少寻常女子溺水亡故,魂魄残缺,再也无法转世?”
      她仍立在原处,昳丽面庞惘然若失,透出些许落寞。
      “你说的不错。阿姐的魂魄,在今日我们看春戏时就散了。”
      “她分明说,散场后为我去买颍川城里最好吃的糖葫芦。可才刚走入日头下,背影便再也寻不得了。”
      嬗湖低垂着脸,嗓音柔润,却显出几分病态痴狂。
      “日头是我用魔气构造的幻象,不会灼伤她的魂魄。今日也是她亲口和我说过的最开心的一日,于是,半年来,我日日复现。”
      “……可她,为何就又抛下我了呢?”
      司镜伫立在雾气中,窥见嬗湖脸颊流淌血泪,背后翻涌的魔气恍若凝成实质。
      “但我不会让阿姐等太久的。”嬗湖掀起一个与梨娘格外相似的笑,娴雅温柔。
      “我又攒下许多凡人魂魄。这次铸成的阿姐,会陪我久一些罢?”
      她仰头,朝北面,也是悦来客栈的方向望去,浅浅扬唇。
      “城北那方水潭之下,对么。”司镜低垂双眸,轻声开口。
      “冰灵纹玉床,有凝魂重塑之效,鲛人鱼油灯,可保魂魄不散。”
      那一日,在褚昭闯入前,她所斩杀的不过是名为“水妖”的幌子罢了。
      嬗湖仿冒水妖,将颍川城罩进白昼幻象之中。深陷其中的常人皆被抽取魂魄,用以重铸梨娘在世前的模样。
      如此循环往复,富庶小城变为如今魔气四溢的鬼城。
      无人回应。
      嬗湖幻象早已破灭,雾气散去,颍川城又恢复原本死寂破败的原貌。
      司镜重又俯身,拾起地上的珍珠,掸去尘土。
      嬗湖这次想要炼化的……会是褚昭。
      那与颍川城素无牵扯的,吵闹娇蛮的小红鱼。
      女子不自知指骨收紧。
      再回神时,珍珠已在掌中湮作尘粉,飘飘荡荡,随风散去。
      -
      褚昭觉得头上和身上都沉重不堪。
      她困倦睁眼,发觉自己竟睡在一块冰冷发光的大玉石上。
      睡前吃得太饱,小腹还圆滚滚的,仍有一块肉枣米糕被捧在怀里,只是现下凉透了。
      被冰块硬榻冻得牙齿战战,褚昭悄然跳下来,打量四周。
      玉室四面密闭,鲛人油灯静止不灭,竟有一点眼熟。
      好奇转头间,忽然听得耳边流苏泠然撞击的声音。
      褚昭借由旁边冒热气的泉水打量,发现自己头上戴着掐丝凤冠,还穿着格外精致的殷红色裙子,针脚细密,袖子上绣着漂亮的鸟。
      “阿褚,你醒了?”身后传来柔软问话。
      褚昭立刻辨认出来是嬗湖的声音。
      她回身,扑进女子馥郁怀中蹭了蹭,娇声开口:“娘子,阿褚想你!”
      “我也想阿褚。”嬗湖揽住她腰身,“心心念念的漂亮衣衫,我在市集买来,为你穿上了,阿褚可还喜欢?”
      褚昭素来是藏不住心情的,雀跃点头,“喜欢。”
      她刚才一定是吃饱了,外加絮絮叨叨又听不懂的戏折子才睡着的,嬗湖娘子却给她准备了惊喜。
      有些气馁此刻不是原身,不然她一定会摇尾巴溅水花,让嬗湖知道的!
      “娘子,我们什么时候回大水坑呀?我修为恢复,也已经给雱谢和海岱疗完伤,凝出妖丹后,又能保护你们啦。”褚昭兴高采烈。
      “阿褚先回。”嬗湖抚摸她绒软发丝,视线移到不远处,“我还有些事要做。”
      “哦……”褚昭垂头,有些失落。
      嬗湖娘子总是很忙,每月仅有那么几日在洞府陪她睡觉。
      不过,她素来不会强迫娘子们,她希望洞府里的美人们都能开心。
      视线随嬗湖看去的方向一转,瞧见熟悉面庞,褚昭懵然睁圆眼。
      蹲到少女跟前,抬手扯扯对方柔软脸颊,又惊又喜,“娘子,这个人我是见过的!”
      元苓双目紧闭,气息微弱,唇角有一丝淡到难以发觉的血痕。
      “是么?”嬗湖对褚昭总是很有耐心,柔声开口。
      “不过就是个还未筑基的女修罢了,不值得阿褚在意。”
      她召来一缕稀薄雾气,将昏迷不醒的元苓抬到冰玉床上。
      少女苍白的唇瞬息覆上一层冰晶。
      “可是。”褚昭有点不解,趴在玉床边缘,眼巴巴地瞧,“这个小孩虽然笨,但亲手喂我吃花生米,对我很好呀。”
      她握住元苓冰冷的腕,“她是受伤了么?我要报答她,给她输一点修为。”
      “不可。”嬗湖回应。
      “阿褚,你忘记了?那些玄门仙修,是如何伤了雱谢与海岱的。”
      褚昭一愣。
      却不由自主想起司镜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