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鹅港粤语嘛。”温绵川说得很慢，想尽量说标准些。
俞皓露出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回应。
“打牌么？”俞老爷突然丢出来一句话，从沙发垫下面拿出一副扑克牌颇有兴趣地看着温绵川。
“打pair牌？”温绵川用粤语问。
俞老爷点着头，开始发牌，用客家话说要玩21点。
温绵川用不太熟练的粤语简单交流了几句，很快就明白了对方的意思，顺手接过了递来的扑克。
“你真要跟他打牌？”俞皓惊奇道。
“都是卡牌游戏而已，我玩这类型的游戏运气还可以。”温绵川笑笑，又接过一张牌后，立刻亮了出来，“21点。”
俞老爷眼睛一睁，眼周的皱纹被扯动，用力地瞅着那三张牌。
看来爷爷这次遇上劲敌了，俞皓在旁边被逗乐得不行，留下来又观战了两局。
温绵川又赢了一盘后说：“你不用在这陪我，不是说没空吗？”
其实并不是没空，只是打心底厌烦这片农村。
他已经被困住快十八年，要的是往外走，不是在这里兜圈。
俞皓脸色沉下来说：“那我回房看书，你们玩，有事喊我。”
结果整整一下午，房间外的笑声越来越大，还感觉越来越多，俞皓顶不住笑声走到客厅，看到温绵川坐在一群老人中间打牌，笑得不亦乐乎。
那笑容格外明媚，好像把屋里头所有的湿气都驱散了。
温绵川看到他出来，放下手中的牌，有点紧张地问：“打扰你学习了？”
几位老人同时扭头看向俞皓，叽里呱啦地说着客家话。
俞皓还没组织好要说什么，话却脱出口，“我有题不懂，能教教我吗？”
温绵川表情轻松了些，“那我打完这局过去，最里面那间房吗？”
俞皓应了声，径直走回房间，开始翻找做过的试卷，看还有哪题目还没请教过。但理科题中，该问的基本都问过，他也不想拿那几道送分题去问，那样未免太愚蠢。
就在俞皓还在纠结时，房间门被敲了敲，温绵川从房门口笑盈盈走过来。
“有哪道题想问吗？”
“我……”俞皓还没弄清思绪，瞥了眼桌上的英语周报，灵机一闪，“英语作文能看吗？”
“可以呀。”
俞皓给他搬了张椅子，接着慌乱地找出英语作文出来，小心翼翼递过去。
温绵川从衣服口袋里掏出眼镜擦了擦戴上，仔细阅读，两分钟后说：“感觉没多大问题，句型和语法都很正确。”
“我……”俞皓心跳得很快，“想写满分作文。”
他听着温绵川详细分析，注意力一时在那双桃花眼，一时在那对虎牙，反正没在英语作文上。
“还有什么疑问吗？”温绵川挑挑眉。
“你……”俞皓忽感害羞，手指不自觉蹭了蹭鼻尖，“什么时候走？”
“五一前。”温绵川说。
“哦。”
他的失落还是没能藏住，黑眸从温绵川的脸移开。
温绵川眨眨眼，凑过来问：“怎么？不舍得我们？”
俞皓不想承认，牙关咬得死死地，把所有话封住在嘴里，跟着喉结滚动吞咽下去。
“想我们就来中大找我们呀。”温绵川柔声安慰，“等你来了，我带你出去玩。”
这约定直冲俞皓心房，好似无数阳光同时照射在他身上，让他往后的几个月里，每当想起这句话，都仿佛被注入了一股暖流。
“好。”
俞皓声音很哑，几乎近于失声。
此时房门外传来喧喧嚷嚷的声音，是宋洋带着大学生们回来，跟外面几位老人家聊起来。
“阿皓！”宋洋叫唤着走进来，看到他们两人后问，“教功课呢？”
“没有，阿皓很聪明，都不用我怎么教。”温绵川转过身回答道。
“绵川！”黄沛沛跟着走过来，“快尝尝大飞他们摘的茶叶，好香呢！”
温绵川站起身刚走几步，回过头对俞皓说：“等下跟我们一起回去吧，车上还有位置。”
俞皓点点头，在书桌前拿起笔。
看着一行行的英语句式怎么都没办法静下心，特别是听到温绵川在外面说话的声音。
最后他放下笔，走去客厅给客人们端茶倒水。
家里好久没这么热闹了，上次家里来这么多大人的时候，还是他父母失踪那次。但明显现在的氛围不一样，连俞老爷也难得欢喜起来，不再骂脏话。
回学校路上，几位大学生老师都在热烈地讨论刚刚采茶过程，还买了一些农产品回来。
只有俞皓坐在最后面，无神地看窗外那一座座的山丘。
“俞皓同学。”温绵川走过来坐他旁边，“我想问问你……”
俞皓扭过头。
温绵川舔舔嘴唇，欲言又止双眼直勾勾地看着他。
被这样看着，俞皓心跳又开始乱了。
“你……”温绵川有些不好意思，“介意看一看这个吗？”
他给俞皓递过去张一册子，“我知道你的选择有很多，但如果你考虑中大的话，可以看看。”
俞皓打开册子一看，招生简章后面还有个括弧写着“农村学生”，才明白对方刚刚的为难。
他没这么敏感，农村生和贫困生这种词汇对俞皓来说不陌生，毕竟他一直领着补助和奖学金过日子。
“谢谢。”俞皓直接收下。
看对方没有不悦的表情，温绵川放下心来，“以后你要是有什么不懂，或者对升学有什么疑问，也可以给我发消息。”
“你这么忙，有空理我吗？”俞皓话中带酸。
“我每次睡觉前都会把消息回复完的。”温绵川说，“你要是急，可以给我打电话。”
俞皓表情淡淡的，应了声“好”。
“来来来！”黄沛沛拿着相机走过来，“看这边——”
俞皓抬眼看，闪光灯刺得他眼一花。
【作者有话说】
[笑哭][笑哭][笑哭]
大学霸最害怕遇到的反而是无题可问……
第10章 晕车药
◎“明明是我先的……”◎
这张合照最终被放在学校的公告栏上，学生们看着一张张被捕捉到的珍贵瞬间，都感慨万分。
三个月的时间一晃就过去了，在支教小队离开的前一天，学校特地举办了告别大会。校长用他那浓厚的乡音致辞，感谢这几位支教老师的辛勤付出。
俞皓坐在第一排，看着温绵川走上台作为代表讲话。
“俞皓，俞皓！”
在走道上的班主任对着他低声招呼。
俞皓避开她的眼神，假装听不见，眼里只有温绵川。
班主任看他这样，只好喊坐在俞皓旁边的江健，接着不知道从哪拿出来一束花。
俞皓瞬间懂了，起身跑过去问：“什么事？”
班主任先是愣了愣，随后将江健手上的花拿回来给俞皓，“等下温老师讲完，你给他送上去。”
“老师！”江健抱怨道，“明明是我先的……”
台上话音刚落，台下掌声一片，高三年级区域更是传来阵阵欢呼声。
走到温绵川身边的距离很近，但俞皓故意走得很慢。全校师生静静地看着这一幕，直到俞皓鞠着躬把花送给温绵川的手上。
“俞皓同学，谢谢你。”温绵川笑得很灿烂，跟他刚来的时候时候一模一样。
周日道别那天，俞皓主动留在学校，去校门口送他们大学生上车。
校长握着温绵川的手，“这次市二模这么难，我们学校平均分还比之前高了好几分，真的多亏有你们。”
温绵川说：“校长你不用担心，你的学生都很聪明。”
看温绵川快要上车，俞皓犹豫了许久，还是开口叫住了他，从口袋里掏出个蓝色盒子，“这个给你。”
温绵川惊讶地看着晕车贴，眼眶渐渐红起来，“谢谢。”
“希望你……”俞皓看不得他这副模样，躲闪眼神，“回到那边别吐其他人身上了。”
“好。”温绵川说完用手背蹭了蹭眼睛，随即上了车。
白色的小巴缓缓驶向街道，俞皓不敢看。在他转身的刹那，好几扇车窗同时打开，朝着校门口的师生们挥手。
身旁掀起连绵不绝的道别声。
俞皓回头就看到温绵川在小窗里挥动着晕车药看自己。鼻尖因为某种刺激感到有点酸，他咬了咬口腔内侧的软肉，把情绪生生压了回去。
江健哭得稀里哗啦，不停地吸鼻子，“你说，还能再见到他们吗？”
俞皓：“能。”
经过学校公告栏时，俞皓脚步忽然一顿。那张和温绵川的合照让他看得出神，最后上前直接把照片摘了下来。
“这是可以的吗？”江健在旁边瞪大眼，左右看看。
“没什么不可以的。”俞皓说。
江健听到他这样说，自己也去摘了几张，引得路过的同学都来凑热闹，公告栏前挤满了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