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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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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9章
      “那你用来置换的呢?那些上头有画的牙牌。别想着随便找东西糊弄我,”无咎轻哼一声,重新铺开张纸,轻车熟路压上镇纸。因着一下午的练字,落笔姿态显而易见地熟稔不少。
      几笔线条跃然纸上,轻而易举勾勒出个大致的轮廓。
      望着眼前颇有几分熟悉的“画”,寂煊眉头轻跳,下意识按住人还想继续画下去的手:“那牙牌上的画,你都记住了?”
      “记了个大概,要不是你抢太快,本大爷分毫不差复刻出来也不在话下。”
      无咎下颚微昂,随即歪着头左右看了看那张被他复刻出七分的“图画”,嘀咕道:“不过画的什么鬼东西,怎么看起来像个人...”
      寂煊:“......”
      正当他思索着如何才能将人的注意力从这“图画”上移开时,屋中一角突兀响起撕心裂肺的喵叫。
      “小红好端端的叫什么。”
      “许是饿了。”
      “我放了吃的。”
      “什么吃的?”
      “猫当然要吃肉。”
      交谈间,两人并行至榻边,淡粉色的小猫正颤颤巍巍从被子里钻出来,趴在床头大声嚎叫。
      身旁还放了块不知从哪儿弄来的肉块。
      寂煊:“......”
      无咎顺着人视线望向肉块,当即蹙眉:“猫本来就该吃肉,你不会这也要管吧?”
      寂煊轻轻摇头,俯身将幼猫抱起:“它如今还未断奶,我去寻些羊乳。”
      照无咎这个养法,这小猫纵然有他的生息之力护佑,大抵也活不过三日。
      “你会养这东西?那你将它养到能自己捕猎了再还我。”
      无咎以手作枕,大刺刺向床上一躺,露出尖尖犬齿:“好吵,快带走。”
      “那此事,就当做昨日那枚方盒的置换。”
      无咎蹙眉:“凭什么?”
      “那你便亲自照顾它。”
      小粉猫很快被人重新放回人身上。不知是不是已经适应了萦绕的煞气,幼猫比之昨日亲近人许多,颤颤巍巍抖着细小四肢爬向人下颚处。
      无咎:“......”
      他盯了眼还在时不时尖叫的小猫,下意识捂住耳朵,余光又瞥向窗台边铺开的画纸。
      思索良久,还是一把将眼看就要爬来他脸上的小粉猫扔了出去:“成交成交。”
      寂煊不动声色吐了口气,稳稳接住小猫拢入袖中便要转身离开。
      无咎不忘摆摆手强调:“养好了记得还我,我的猫。”
      -
      虽然没能成功从人手中换到那古怪的方盒,不过某只妖从来不是什么轻易偃旗息鼓的性子。
      翌日一大早,便伏在书案上“奋笔疾书”。
      僧人领着小粉猫和食盒踏入屋子时,一眼便看清散落在地的废纸上越发清晰的交缠线条,身形略有些僵硬。
      照这样琢磨下去,无咎怕不是凭着想象力就能完完整整复原出那张牙牌上的合欢图。
      只是他越阻拦,恐怕会更惹得天妖生疑,愈发不会善罢甘休。
      倒不如顺其自然,兴许有朝一日能有些别的东西将人注意力引走。
      寂煊闭目,无声一叹,将小猫和食盒一同置于书案边:“整日闷在屋里,不如出去走走?”
      “今天不关我了?”
      无咎诧异抬眸,好在也没往别的地方多想。
      “未曾关你。”
      他能随行防住人惹事的话,本就没打算太拘着这只妖。
      “你不是想去宫里?就今日如何?”
      “好。”
      无咎兴致顿起,将案上画到一半的宣纸随意一卷就想冲出门。
      寂煊轻轻将人拉住:“我们有言在先,不可冒犯人间君主。”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
      紫宸殿金砖铺地,光可鉴人。
      无咎跟着僧人踏上时,总算明了一开始的那句“在宫中,怕是更加难受。”
      金銮殿上的龙涎香太腻,梁柱上的金龙雕得张牙舞爪,以及四面八方无处不在的监视如影随形,轻而易举勾起心间潜藏的暴躁。
      更重要的是,自踏过宫门起,他就能察觉一股漫布整个皇宫的气息如同一张细密的网,将他罩得严严实实。连伴在身侧的婆娑都未曾削减太多这压制。
      那气息太刚,太正,带着万钧威仪和与生俱来的尖锐斥意,压得他骨血都在发烫。
      这点起起伏伏的烦闷和摧毁欲在见到殿上的人间君主那一刻攀升到顶点。
      无咎眯眸,眼中浮现久违的戾气:“好想弄死他。”
      声音不大,却足够让御座上的年轻帝王听见。
      玄翊:“......”
      他刚批完奏折,闻声抬眼,目光先落在僧人素色僧袍上,随即被人身侧的赤色勾了去。
      那妖生得确实惹眼,赤发松松挽着,几缕垂在颊边,眼尾微微上挑,殊异红瞳带着点未驯的野气。
      泛着冷锐银泽的墨色长衣更显得肌肤胜雪、眉眼锋利。
      第50章
      “这位便是大师说的客人?”玄翊放下朱笔,指尖敲了敲御案,被冒犯也不甚生气,饶有兴趣打量了几圈,“无咎,上前来让朕瞧瞧。”
      无咎身形未动,抬眸大大方方直视座上君主。
      若是能吞噬这人,将满城瑞气为他所用就好了。
      可惜他们气息好像天生相斥。
      “无咎,”寂煊适时出声,握住手腕将人拉去身后,对上方帝王合掌行礼,“无咎未浸红尘,性子野了些,又不大适应这宫中天命瑞气。非有意冒犯,还望圣上海涵。”
      玄翊挑了挑眉,目光在被护去身后,顿时只能窥见的几缕赤发上转了圈,忽然笑出声:“无妨。”
      “大师前日所提的特赦之人就是他?朕倒觉得性子有趣得很,比宫里这些规规矩矩的美人鲜活多了。”
      他身子前倾,语气带了点狭促:“不如这样,若是大师肯割爱,朕愿以千年雪蕊换他留在宫里,如何?”
      不等人说话,无咎已经自身后探出头,反驳得飞快:“做你的春秋大梦去。”
      他的去留,可不是这和尚能决定得了的。
      不过这人皇所在之地的压制比他想象中来得更强,今日解了一遭好奇,日后若非必要,他半步都懒得踏进来。
      但这点念头很快被压了下去,贪念占据上风:“千年雪蕊是什么?”
      “早些年得紫薇垣相赠,据说可涤荡心魔,稳固境界。于你们这些妖修,亦或人修都大有用处,”玄翊笑了声,语气带着点不怀好意的引诱,“想要?”
      涤荡心魔?这功效于他却是十分鸡肋。至于稳固境界,也不知道一株来自凡间的灵物...
      无咎才陷入沉思,就听身前人开口:“他非物件,如何置换,圣上说笑了。”
      寂煊偏头看着走神的天妖,因着殿中瑞气压制又未曾直接发作,正无意识啃咬着指甲。
      遂安抚性轻轻拍了拍人肩颈,动作自然得像是拂去不存在的灰尘。
      “今日只是来看看皇宫景致,若无他事,我二人便先行告退。”
      玄翊看着这幕,眼底戏谑慢慢淡去,换成某种了然意味。索性挥了挥手,颇为可惜笑道:“开个玩笑罢了,大师既带他来瞧景致,便去吧。宫里的回廊假山,的确比这枯燥金殿有趣些。”
      无咎回过神来,跟着人向外离开的空挡,下意识回头看了眼。
      正与王座上漾开浅淡笑意的君主对上视线。
      “不过,若是回心转意了,欢迎随时来找朕。”玄翊懒散向后一靠,一字一顿,尾音悠长轻缓,“小莲花。”
      无咎倏然拧眉,一眨不眨盯着座上君王。
      这人皇什么来历,竟能这样轻易看出他本源。
      -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紫宸殿。
      无咎难得温顺跟在僧人身后,头一回对周遭镶金嵌玉的浮华精雕没生出什么抢夺心思,低着头目露沉思。
      玄翊那句听起来十分莫名的称呼未曾惹得身旁人多问半句。令他十分怀疑...百年间,这些人到底已经推衍出了多少真相。
      “你前日独自进宫为的什么事?人皇又说的什么特赦之人?”
      无咎仰头目光灼灼盯着人,似乎想从眼前这张没多少情绪起伏的脸上窥出点什么东西。
      寂煊站定少顷,才从袖中递出块巴掌大的令牌。鎏金镶边,正面刻着个“赦”字,背面是盘旋的龙纹。
      无咎不假思索接下:“给我的?这铁皮有什么用?”
      寂煊:“人间多数城池设有禁妖令,妖族入城,轻则驱逐,重则诛杀。持此赦令,辅以通牒,方可在凡人群聚地界通行无阻。”
      这东西特意给谁求来的不必多说。
      无咎指尖触着冰凉的金属,反复翻看了一会儿:“什么咒术也没有,用料也不见多稀奇,一块普通铁皮居然能有这样大的作用。”
      不过这所谓禁妖令,他一路过来丝毫没什么实感。
      若非人皇提及,根本不曾想过还有这么个玩意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