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姜迟这时才抬头看谈橙。他轻轻甩了甩脑袋，额头湿哒哒地在滴水，眼睫也挂着一点水珠，雪化了的时候他的眼睛就是这样。
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看到谈橙，姜迟感觉嗓子发痒，脸色也变得难看，整个人都在发抖。聊天的时候或许没有实感，一个活生生的人出现在自己面前，那些痛苦的伤人的回忆也从脑海里传来。
想到分手时谈橙说的“你耍我”，“因为一点细节和我闹分手”，想到不被回应的消息，想到被晾着的雪天。
谈橙看他的反应，心揪了起来。他试探地走近一步，姜迟才开口，声音都是发颤的:“不要靠近我。”
谈橙来之前有给他发消息，姜迟以为他是在试探，想让自己提起兴趣去回复，毕竟那是小号，总不能用大号现身吧。
没想到谈橙真的会来，还明目张胆地去学校门口堵人。
姜迟感冒变严重了，刚刚又没带伞淋了雨，全身都是湿的。他感觉身体在发热。这个人，为什么又要出现在他眼前啊，就在屏幕后躲着不好吗？本来今天在学校先批了一部分卷子，就被学生们答得乱七八糟的卷子弄得心梗，然后又出现了一个讨厌鬼。
姜迟咳嗽了好几声，胳膊下护着的卷子都跟着他咳嗽的晃动而抖。
“好，我不靠近。”谈橙看他，“你是不是很冷？”
姜迟不说话，谈橙就继续说:“我知道你不想理我，这次来找你除了和你认真道歉，还想问，能不能给我一个接近你的机会？你把我当什么我就是什么，不需要迁就我。如果你不想看到我，没关系，我不会在你眼前乱晃。但是这里天气太差了，我很担心你，你偶尔给我报个平安行吗？你平时忘记带伞的时候，就这样淋回去吗？”
谈橙很少有说这么长段话的时候，听得姜迟脑子嗡嗡的。姜迟晃了下身体，觉得眼前像个漩涡中心，他咕哝了一句“你走吧，看见你我人都难受了，我还要批卷子”，然后往谈橙反方向走，但脚步太虚，走得很艰难。
姜迟直接离开，这是谈橙能预料到的结果，原本他想着姜迟如果不愿意，他就改天再来。
但姜迟走了两步，突然直直地栽倒下来，昏倒前手里紧紧抱着那沓试卷，嘴里念着:“嗯……这道题他怎么能选c呢……气死我了……”
谈橙听不清他念什么，揽着姜迟的肩，让姜迟靠自己怀里。姜迟额头很烫，鼻子、耳朵都是不正常的红，谈橙手放在他脸颊，连呼出的气都是潮热的。
第55章
侗州的医疗技术很落后，生了大病都要跑出去找医生，感冒发烧的小病，都是去附近的诊所吊个水。
“这是他一些过敏的药物，”谈橙把纸递过去，这是他提前打印好的，随时带在身边，“麻烦注意一下。他过敏源还挺多的，严重起来会休克。”
“好，”医生注意到便利贴是只猫张大嘴巴的样子，没忍住笑了笑，“姜老师是你弟弟吗？好可爱呀，他是挺喜欢这些小东西的，身上总是带一些稀奇古怪的挂件。”
谈橙没承认也没否认:“你认识他？”
“这里就这么大，长得又乖又灵，见一次就很有印象了，更别提他是常客。”
谈橙听到这，问:“他经常生病吗？”
“也不是，就是有点娇气的，”医生是调侃的口吻，“比如手偶尔划个口子要跑来消毒，或者有点咳嗽就要来开药，睡不着也要问。我们这边的人活得糙，他的这点小病一两天就好了，很少有人像他来得这么勤。”
“小感冒什么的，他拖着容易变严重，也不是娇气，”谈橙帮着姜迟说话，“他这样我还挺高兴的。”
谈橙原本还担心，如果不是自己来了，姜迟发烧晕倒在路边，随便一个人把他送到医院，不知道他的过敏源怎么办？但还是很危险，万一姜迟和值班的医生不熟呢？
“我这么说他他还要跟我闹呢，说以前有个人比自己还夸张，哪里娇气了，”医生笑道，“我也是开玩笑的，有次下雨天他出去摔倒，腿被石头刮了好大一个口子，缝了七针，没打麻药，也没叫一声。问他痛不痛呀，他就说痛也没有人心疼我，我想撒娇你们会不会说我娇气。好记仇哦。”
不怪他，谈橙心想。刚在一起的时候姜迟简直是个撒娇精，别说手指划了个小口子了，喝口水被烫到都要走到谈橙面前撅撅嘴巴唠一唠的。
那段时间公司给谈橙带姜迟旅游结束，算是重新进入工作，公司给他安排了贴身助理，但助理嘴快，心或许不坏，但背地里总说姜迟太耽误谈橙的事业，说他矫情，说他太占用谈橙的时间。
他也不当着谈橙面说，姜迟有一次听到晚上回家没给谈橙发消息就睡觉了，谈橙觉得很不对劲，掀开被子一看，姜迟眼睛雾雾的，问谈橙:“我是不是真的很麻烦？”
谈橙了解前因后果之后就把助理开了。说到底，姜迟习惯“小题大做”是谈橙养成的，以前也不是没吃过苦。所以谈橙高兴他现在还保留这些习惯。
也难怪受不了自己变冷淡。谈橙换位思考想一想姜迟的处境，真是忍了不少委屈。
“好，这些药一天三次，饭后吃，打完水回去注意有没有复烧。他有没有咳嗽？”
“有一点。”
“变严重的话要来复查，怕是肺炎。”
“好。”
小诊所没有病房，姜迟坐在铁椅子上，身子微微往旁边靠，身上盖着谈橙的外套，半边脸蒙在里面，好像这样才会有安全感一点。
谈橙过去坐他旁边，拨了拨他的头发。有几缕还没有干，扒在他的前额。姜迟“嗯”了一声，像是闻到谈橙身上的味道，往他怀里凑近，脑袋靠在了谈橙的锁骨，肩膀动一动，外套被抖掉，谈橙又重新盖好。
这个角度看姜迟，睫毛真浓。怎么在抖呢，梦里睡不安稳还是太冷？
“想喝水。”姜迟迷迷糊糊地说了一句，扯了扯谈橙的衣服，“要温温的。”
谈橙把他扶正:“我去帮你倒。你要不要吃点东西，馄饨吃不吃？”
姜迟又慢慢往另一边倒，没听见谈橙说的话，他意识不清醒，可能根本没意识身边人是前男友:“我要喝水嘛。”
好吧。谈橙起身，去找医生要了一次性纸杯。回来的时候姜迟正在慢慢往椅子旁边倒，照这个速度下去，姜迟很有可能倒在地上，手背上的针也会被扯断。谈橙快步走过去，及时托住了他的脸。
姜迟脸颊的肉被挤出一个弧度，他嗯嗯哼哼地在谈橙手心蹭，等脸颊的温度和手心一致，姜迟又换了边脸，“什么东西凉凉的呢，我要冰，先别拿走。”
谈橙:“……”
他要受不了了。
谈橙连自己手背被开水溅到都顾不上。他需要先让姜迟乖乖打完这瓶吊水，然后带回宿舍喝药睡觉，尽管他很想让此刻停留。
“坐好。”
谈橙的语气听着像没带什么感情，很平静，稍微显得有点凶，他没有这个意思，姜迟不太乐意，跟他对着干，把腿抬起来架在谈橙的大腿上。
谈橙想到刚刚医生说的，想看一下他的腿。于是半弯下腰，抓住姜迟的脚踝上处，姜迟的裤子是宽松型的，很轻易就能撩起来。
不易留疤的体质到现在都还能看见淡淡的白痕，不敢想是多深一条伤口，谈橙深深吐出一口气，松开手，裤腿又溜了下来。
“干嘛摸我，”姜迟半睁开眼:“算了，那只腿也要冰一下。”
谈橙:“……”
“很热吗？”谈橙用手背去探他的额头，“好像还是在烧。”
“嗯，又热又冷的。”
“发烧是这样，晚上喝完药乖乖睡觉。”
“但是我卷子还没有改完，明天上课要讲，怎么办，怎么办……”
“我帮你批，”小学生的题目谈橙能看懂，“但是卷子有点湿了，介不介意我送你回去？然后在你桌子上看卷子？”
谈橙有点私心，虽然别的地方也能守着，但总归不是亲眼时时刻刻看着，不太放心。
“……我想一想。”姜迟皱起眉，很努力思考是不是能让这个人进自己房间，“介意的。”
“那卷子怎么办？”
“我想一想。”
姜迟说完，又昏昏沉沉的睡过去了，谈橙怕他是晕倒，晃了一下，得到一个嫌弃的语气词，才放下心。
最终谈橙还是没获得姜迟的同意进去，只能把人收拾好放床上，然后用小号给姜迟打了个电话，用姜迟的手机接通，当实时录音。他半夜吐了或者难受哼唧，谈橙可以听到。
谈橙在学校旁边租了个空房，这里不像七浦寨是专门的景点，没有那么多民宿，要相对简陋一点。
他一晚上没睡，靠美式撑着。早上差点困过去，是被姜迟那头的一点杂音弄清醒了。姜迟发现了电话，“喂——喂——？”
又轻又长，声音还有点哑。谈橙没出声，姜迟又“诶诶”了几声，“怎么回事……我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