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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刺杀前夫失败后又重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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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78章
      她自兰台回来,话也没有,神色也厌倦,脸白得如一张宣纸,即便看他一眼,也很快就瞥开。
      他心里有点打鼓,哄猫儿似的揉揉她的脸:“怎么了,不大开心?”
      “没有。”她看向别处,由着他替她脱去披肩。
      “怎么没有?”他捧起她的脸,追着她的眼睛,“别糊弄我。你一个眼神,我就知道你想什么。”
      你能知道什么?
      她勾起一丝微不可见的笑,偏过头,拨开了他的手。
      不想面对他,什么都不愿想,但凡一想,每个念头都会刺伤自己。
      脑子里装满了绣花针的时候,她喜欢眼睛一闭,睡觉。
      她换了寝衣,翻进榻里,背对着他,蜷起膝盖:“困了,睡了。”
      “先别睡,再说说话吧。”顾怀瑾将墙角的连枝地灯一盏一盏点亮,又去窗前将窗纱四边按得紧了些,复坐回榻侧,俯下身子看她。
      烛火一跃一跃,映得他眉骨鼻梁如玉石般立体,他拨了拨她的眼睫:
      “明天,我须得下山开会,不能在这陪你了。”
      她背着烛火,神色看不分明:“嗯。”
      “你既然说,不必当日往返,那么,我也就不急着赶回来。”
      他静静地,等她的答复。
      她道:“嗯。”
      他失望了。
      她总是这样,似乎不见他也可以,没有他也行,有没有他,她都无动于衷。
      他思忖了一刻,将丝被缓缓拉上来,覆到她下巴底下。
      “山上最近事情多,闹得厉害。恐怕我一下去,要连着开好几天的会,没十天半月回不来。”
      他继续期待着她给个答复。
      她没说话,又“嗯”了一声。
      他的长睫垂下来。
      他不想再等了,心里空落落的,慌得厉害,也上了榻,从背后扣住了她的腰,双手搁在她小腹上交握。
      “跟我去吧。”他闭上眼,在她长发上轻轻落吻,“跟我下朝瑶峰,回暮雪院住几天。陪我,嗯?”
      她阖上了眼。烛火的光影在她漆黑的眼帘里惶惶跳动,变幻莫测,仿佛一个近在眼前的深渊:
      “我不去了,你自己去吧。”
      “自己在峰上,不是说害怕?”他抱着她,胸膛将她纤巧的脊背整个拥住,拨开了她的领子,一点一点,吻着她的肩,“只有两个下人,没人陪你,也没有人夜里给你盖被子,凉到了怎么办。听话。”
      她不说话。
      他心里也明白,不是怕她害怕,是他害怕。
      “说话。”他被逼得没办法,吻她的脖子,“跟我下去,乖。”
      她是喜欢他磨人的,但是,如今,她不知道放纵他这样低声细语地说情话,究竟对是不对。
      这样走下去,前面是什么?
      “不去了。”她缩着脖子躲开他,却被他按进怀抱深处。
      他听见她这三个字,在她颈侧轻咬起来:“不准。”
      “我不害怕。也没有那么容易着凉。”
      “不准。”他闭着眼睛,“你夜里总惊醒,睡得浅,我从前每晚要哄你好几遍。你自己不知道?”
      她被吻得气喘了起来,被感官控制了后,人总是倦怠慵懒,“我可以不睡。”
      “你少说胡话。”她不爱惜自己,他最不爱听,每次立马就会恼,“叫人给你做些肉菜补补,不肯吃。明知道自己体寒,不在乎。眼下,连觉又可以不睡了,你是非要我……”
      话不再说了,又开口咬她。
      含恨的一排牙印。
      这回,他咬得还比往常深了些,她一阵吃痛,嘶着气,“怎么总咬人呢……”
      “跟我下去。”他在她颈侧一吻,“你这性子,我不亲自看着,不放心。”
      怎么这样磨人?她回过身看他。
      一看,他语气虽然强势,眼神却忐忑含悲,逆着烛光,眼里格外亮,仿佛亟待人摸摸头的小狗。
      怎么每次稍微冷落他一点,就这样惴惴难安的。
      她默了片刻:“明天再说吧。”
      “皎皎,”他将她的脸掰过来,阖上眼,“吻我。”
      身后连枝地灯的影子,随着烛火,在墙上左右摇摆。
      她进退难决。
      他闭上眼的样子,长睫翕垂,如面上停了一双蝶,脆弱而虔诚,她心里一颤。
      吻了吻他:“睡吧,怀瑾。”
      虽然是她先说要睡,可是整个夜里,几乎没有睡着。
      她不知在枕头上辗转了多久,月亮自窗外冷冷照进来,照得早上还温暖亲切的一切——他在那里临摹的字帖,她搁在一旁的小毛衣,他随手放在桌上的红毛线——全都沉默森冷,凄凄可怖。
      顾怀瑾睡着。他素来睡得比她好些,可是此前,她若醒了,他也会跟着醒。
      今日,没发现她醒着,她暗自松了一口气。
      她拥着衾被,缓缓坐了起来。
      假如她继续拖延下去,还能拖多久?
      往生门内,每个任务,有一年的期限。眼下不过刚刚快五个月,她还有一半的时间。
      七个月,她说不定已经又摆脱了雾刀,自出山密道出了山。到时,固然是要与顾怀瑾诀别,可是他到底留下一命,已经是最好的、最理想的结局。
      倘若不离开他呢?
      忽然又想起那时紫睨的话。
      “你最好的选择,是留在山上,借天山派庇佑,老老实实地做掌门夫人。”
      这话,是不是她因为下毒而功亏一篑,之后的后悔之言?
      只是,倘若真做了掌门夫人,天山派又能庇佑她到何种程度呢。
      雾刀在山上都可以接任务,天山派的门禁自己挺引以为傲,实际或许已被往生门渗透了个干净。
      倘若她一年之期以后,撕下面具,背靠天山派,公然背叛往生门,顾怀瑾自然是会护着她,可是往生门,江湖上人人闻风丧胆,天山派再保她,胜算也不过五分。
      若是天山派输了,顾怀瑾一样要死,她落入往生门手里,死得只会比顾怀瑾凄惨千万倍。
      假如……她不背叛往生门,背叛顾怀瑾。
      阴阳钥在她手里,她随时可以拿到镇山玉牌。顾怀瑾依赖她到了一天见不到面就难受的地步,假如她想取他的命,自然是易如反掌。
      如今,她来这里背的任务,对她而言,已经太容易。
      只要她想,审录司内她的案卷上,第四个圈,随时可以画上。
      只是。
      她揉着眉心。
      如此简单的事,现在她不愿意做。
      她不愿仔细去想为什么,怕想明白了就不得不清醒,手指绕着丝被上的一个线头。
      最好的办法,还是七个月内,找机会摆脱雾刀,然后不告而别。
      她下山,他们天各一方。
      雾刀的性子,她是了解的。要敷衍他七个月,她未必做不到。何况还未必需要七个月。
      至于顾怀瑾。
      他这样相信她,只要她安分守己,好好地演爱他,他几乎不可能怀疑到她身上来。
      她打定了主意,捂着心口,长出了一口气。
      他仍在熟睡,面朝着她,睡得安稳而平和,呼吸均匀悠长,阖着眼,像个安心的孩子。
      顾怀瑾这么依赖她,等到他们分别,他不知要怎样。
      她俯下身去,在他眼睫,轻轻落下一吻。
      “哎唷,真够恶心的。”
      雾刀的嘲弄在耳边响起来。深更
      半夜的,只闻声,不见人,恶鬼一般的语调。
      她听了他的声音就浑身发冷,汗毛直竖,哆嗦起来。
      怎么这么巧。
      正在她刚刚想着……背叛的时候。
      “大半夜的,还没睡。怎么?晚上紫睨的故事,给你听辗转难眠啦?”
      她平稳了一下呼吸。天塌下来,她也不会叫雾刀瞧出心虚:
      “你还没睡?正好,我有事情问你。前堂主怎么会把给顾清尧的毒下给了顾之?”
      雾刀笑了一声:
      “她那药,是为顾清尧量身定做的。顾清尧年轻时曾经遭丹顶门暗算,侥幸捡回一条命以后,有点百毒不侵的意思。那毒,对于顾清尧,是慢毒,叫他日日虚弱下去;对于旁人,是剧毒,一口毙命。他们俩父子情深,爱一口口喂,谁有办法。”
      “可惜了,还剩下一个姓顾的。他爹爹似乎不怎么喜欢他。不然,一盘菜,没三个一起送走,至少也能送走俩。”
      她垂下眼睛,望着熟睡的顾怀瑾,手指动了动。
      “为什么非要用慢毒?前堂主尤擅用剑,顾清尧如此信她,她若一剑下去,也没有这些事了。”
      “那谁知道。”雾刀笑得更得意,“这种事,你得问她。不过,若由我来看,还能是因为什么啊?”
      她没说话。
      “那女的爱上他了呗。”雾刀笑,“这种事不是常有?因为爱上了,所以就算下手,也不忍叫他眼睁睁看见她背叛,想让他无所觉察地死。如果想停,还能停得下来,有回头路可走。拖着拖着,没等人死,自己先暴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