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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刺杀前夫失败后又重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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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2章
      她眼前朦胧透着烛光的红
      盖头,被他小心翼翼掀了起来。
      顾怀瑾一身喜服,眉梢带笑,垂首仔细瞧着她。
      那一身新郎官的衣服,大红色,鲜艳至极的颜色,她从未见他穿过。
      可是,他穿着,也英俊,也合适。甚至过分合适了些,越发显得人白得如玉。
      他不知道她在想什么,盖头底下,刚掀开了半寸,对上她眼睛,人就仿佛醉了一般,长睫垂下来,半晌没说出话。
      盖头无声地滑落了,他阖了眼,叹了一声,无可奈何地贴上了她的唇:
      “皎皎……”
      那个名字,让她心里一绞。
      她扭着指间的喜帕,往后让了半寸。
      他恍惚睁开眼,睫毛压着眼睛。
      鼻梁蹭着她的鼻梁,手捧上她的脸,亲昵磨蹭着:“怎么了,皎皎?”
      他呢喃:“你嫁给我,就自由了,也安全了,不必害怕。”
      她越发抖得控制不住。
      他握住她死人般僵硬的手,阖眼又吻了上来,唇贴着,鼻尖也贴着,呼吸浅浅:
      “往后有什么事,我与你一同承担。”
      龙凤花烛,齐齐摇曳了一瞬。
      他声音轻轻:“天塌下来,我还在呢。”
      她哭得几乎抽搐起来。
      “其实,我……”
      “其实,她是个来杀你的细作。”雾刀眦出一排石榴籽般整齐的白牙,黑眼珠咕噜噜转着,狗一样蹲在他和她之间:
      “颂梅是她杀的,宋瑶洁是她放走的,李玄白是她主动招惹的,阴阳钥是她偷的。至于你,是她有意勾引的。”
      “下一步,她就要取你们天山的镇山玉牌——”他笑着,擀面杖粗的手指在顾怀瑾胸膛上点着:“——和你的心啦。”
      她僵直在原地,浑身冷透了,冻得几乎一戳就碎。
      “还有,她不叫楚皎皎。”
      雾刀笑着,附在他耳边,呼出的气仿佛恶犬垂涎的喘息:
      “——这么长时间啦,你连她的名字都不知道。”
      她眼睁睁看着顾怀瑾看她的眼神变了。
      她的胸膛,起伏起来,明明人在陆地上,却好像溺水似的。
      “怀瑾,你听我……”
      “你是细作?”他打断她,“细作?像我爹当年那个情人一样?”
      他神色忽然变得那样陌生。
      “像那个害我兄长身亡的细作一样?害我娘气死的细作一样?害我家破人亡、父亲闭关至今的细作一样?”
      “你说爱我,关心我,就是为了杀我是吗?就是为了毁掉我家几百年的基业是吗?就是为了毁掉我的人生是吗?皎皎?”
      “我这么爱你,什么都给,什么都答应,为了你,鞭子也挨,奇药也给,少掌门也可以不做——”
      她眼睛里模糊得什么都看不清了。
      “不是,怀瑾,你听我说……”
      后面的话,倏然截在喉咙里。
      她连呼吸都轻轻,抖得挂在长睫上的泪扑簌簌落,垂下眼,看着自己胸口前,插着的一截剑刃。
      光亮的雪锋,映出花窗上贴着的“囍”字。
      大红色,大红色,血一样的大红色。
      她的血在大红喜服上洇开,仿佛一朵花缓缓绽放。
      喜服上的血,藏得太深太隐晦,像她的心,连她自己,都辨不清。
      她不想再说了。事已至此,一切,都已经不必再说了。
      她泪眼婆娑,看着那彻夜替她扑蚊子、一颗颗帮她剥荔枝的人,会因为她一句冷落心痛许久的人,阴狠又决绝,“嚓”地一声,将半截剑刃,从她胸口拔出来。
      “我早说了,我已经被山外细作,毁了前半辈子。倘若叫我再碰上哪个不自量力的——”
      他温润面孔,狠厉得叫她惧怕:
      “——绝不会手下留情。”
      她大睁开眼睛,惊魂未定,气喘吁吁,醒了过来。
      床榻旁的人握住她的手:“皎皎?”
      她面无表情,冰凉的泪从眼角滑落,灌进耳朵里,一阵闷闷的潮湿。
      模糊的视野里,是明月阁祥云纹的床帐。
      她筋疲力竭,强弩之末,木然眨了眨眼。
      顾怀瑾双手捧着她的脸,大拇指在她下颌摩挲着,憔悴得近乎灰败:
      “皎皎,你醒了。”
      她病了一场,他又瘦了。
      她看了一眼,平静无波地偏开头,疲惫阖上眼。
      “好些了吗?头还痛吗?”他俯下身子,一支胳膊从她颈椎底下伸过来,将她搂着,在她额上轻轻一吻,“我回来了。我在呢。”
      “天塌下来,我还在呢”。
      她苍白着脸一笑,将头又躲开了一些,没说话。
      “头是不是还痛着?痛就抓着我,别害怕。”他蹙着眉,抵着她的额头磨蹭眉毛,“我在呢。”
      她没反应。
      顾怀瑾以为她是病得疲乏,无暇顾及他,吻了吻她的鼻尖:“再睡一会吧,乖。”
      她将头偏向榻内,没说话。
      她太累了,什么也不愿想。
      顾怀瑾那一个下午,哪里也没去。窗台上的公文堆积成山,他只拣贴了红色书签的几封看了看,就又回到榻边,握住她的手。
      仿佛她是一只要随风逝去的蝶,抓着手,就可以抓住她似的。
      她躺在榻上,神魂俱疲地想。
      他抓不住她,也陪不了她。
      *
      她的七乌香木的毒,不知道是怎么好的。
      或许是他又动用山内权限,喂了她一颗回元丹。
      她不知道。他付出过什么,向来不在人前说,她也就乐于装不知道。
      如今,他为她付出过什么,为她操过哪些心,为她如何魂不守舍,她连听都不想听。
      听了又怎样?一个受了骗的人。
      他不是爱她,或者,他爱的不是她。
      他只是傻。
      所以,望着他守在她榻边,那双一贯定夺山内大事的骨节修长的手,一点一点替她剥着红色的荔枝皮,她连一丝动容也没有。
      顾怀瑾将那颗浑圆的半透明的荔枝肉,递到她唇边。
      她神色恹恹,偏开了头。
      他叹息一声,“怎么连荔枝都不吃了?多少也得吃一点。你这个样子,怎么好得起来?”
      她懒得应,闭上了眼。
      温凉的果肉贴在她唇上:“听话。”
      她笑了一声,“连吃什么也要管。”
      “什么叫连吃什么也要管?”他被这话刺得猝不及防,做梦也没想过她这样夹枪带棒,“我不该管吗?你病着,连口饭都不肯吃,难道就这样放着你糟践自己?”
      她带着笑睨他,没说话。
      你知道你面前的人是谁吗?
      连这都不知道,就一见倾心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气什么,只是觉得面前人蠢得要命。
      从前她庆幸他蠢,如今她恨他蠢。
      她偏开眼神。
      那荔枝肉又往她唇边送了送。
      “究竟在闹什么别扭?他们说你掉进湖里了。当日给你扎那个秋千,就对你讲过,不要扎在湖边,掉进水里了怎么办?听说掉进了湖里,他们要来叫我,你还不准,你究竟在想什么?”
      积蓄了数日的不
      安,终于无法再压抑下去,他拨过她的脸,强迫她看他。
      “就这么不爱惜自己是不是?不拿自己当回事是不是?我不在,就不懂得照顾自己,要你跟着我下来,也不肯,明知道我想你——”
      他长吸了一口气,发觉她冷静得太过分,衬得他像个喜怒无端的人,一阵心塞,不说话了。
      他不说话,她如今觉得轻松。
      但这种安静,顾怀瑾忍受不了。
      良久,他小心翼翼地去摸她的脸颊,忐忑将她下巴拨得转过来一点,哄着:
      “幼红春的毒早该解了。你这又是什么毒症?屈术先生来过了,说不大清。你可知是怎么回事?同我讲讲。”
      她如今不想再受他的好了,面色不动,“一点小事,有什么好放在心上的。我都没当回事,你着什么急。”
      他难以置信抬起眼,怒得咳了两声,捂着胸口。
      她才想起来,那时半梦半醒间,屈术说他的蚰蜒蛊落下了心疾。
      她状似无意地瞥了他一眼,又瞥开。
      “你究竟在同我闹什么别扭?”他咳了两声,艰难吞咽了一下,“从醒来就不对,连话也不肯好好说。还是说,从我下去开会那天,就不开心?”
      “怎么了?我哪里惹你不开心了吗?”他轻轻又将她固执偏开的头拨回来,“哪里不开心,你同我说就是了,何必自己忍着。”
      说?
      要是说出来,她还有命活,她早就说了。
      亏你还是一山少掌门,雾刀那么大的块头,如影随形地在我身边跟着,这山上人就没一个发现吗!?
      她闭上眼睛,懒得开口。
      她越不说话,他越心里难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