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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登云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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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00章
      沈晏辞高呼“饶命”,旋而笑着将南瑾揽入怀中,为她挡下了所有刺骨的风,口中只打趣道:
      “你也别只为难朕,也刁难刁难皇后去。她今儿个可得意得很,猜谜赢了不少酒,也该让她吃点‘苦头’。”
      吃点苦头。
      呵呵。
      这苦头吃得难道还不够吗?
      南瑾无声笑了笑,便如此依偎在沈晏辞怀中,随他一并去了。
      第426章 烟花易冷
      烟花三月下扬州,四月杭州正当时。
      自金陵府而去,御驾先在扬州停留半月,赏尽江南春色,尝遍淮阳佳肴,最终抵达了此番南巡的终点——杭州。
      这两个月的光景,在山水佳肴,笑语晏晏中如水般流淌而过。
      南瑾与皇后十分默契地,谁都没有再提及金陵府的事。
      她们依旧日日陪伴在沈晏辞身侧,游湖赏景,品茗听曲,享尽人间繁华。
      许多时候,爱与恨不过一念之间。
      但纠葛得久了,夹杂得多了,倒也不是一个转瞬的念头,便能想清楚往后的路要如何走下去。
      南瑾是如此,皇后亦是如此。
      四月十六日,是皇后当年嫁入潜邸的日子。
      这样有意义的日子,沈晏辞也一直都记得。
      他与皇后自十二岁相识,十三岁懵懂情愫初生,虽说皇后是十五岁才嫁入潜邸的,但今年也算是他们彼此相伴相守的第十个年头了。
      年少夫妻总是如此,
      携手良久,归来依旧是彼此最年轻的模样。
      恰逢在杭州度过这样意义非凡的日子,
      沈晏辞格外用心,晨起就神神秘秘地忙碌起来,更特意叮嘱宫人瞒着皇后。
      直至夜幕降临,西湖畔水榭内,桌上早已摆好了几碟小菜。
      只是瞧着菜式寻常,色泽略显黯淡,香气也稍欠火候,一看便知绝非出自随行御厨之手。
      沈晏辞拉着皇后坐下,眼中带着几分期待与紧张,指着菜肴道:
      “快尝尝!不过可不许说不好吃。这可都是朕忙活了整整一日的心思了。”
      皇后依言夹了一筷略显焦黄的鸳鸯炸肚浅浅用了,温婉笑道:“皇上的手艺自是极好的。”
      沈晏辞笑着揽过她,“今年是咱们携手走过的第十个年头,朕还特意为你准备了另外的惊喜。”
      他顿了顿,少见地露出几分孩子气的期待,问道:“那你呢?可有惊喜要给朕?”
      皇后依偎在沈晏辞怀里,鼻尖萦绕着的尽是他身上熟悉的味道。
      她抬眼看着他近在咫尺的笑脸,
      他仍是那般俊朗,一如初见时,只是这样一个寻常的笑意,便似注定了彼此要携手一生似的。
      有一时的恍惚,时光仿佛被拉回了从前。
      那一年,也是在这样花团锦簇的季节。
      沈晏辞站在成片的照殿红中,身后是漫天铺陈的晚霞,温柔地将他包裹着。
      他转过身手捧着花束,满含笑意地望着她,
      那时候的皇后总以为,这便是她生命中最最美好的时刻了。
      少年的笑容那样纯粹,那样温暖,
      温暖到足以融化这世间最寒冷的冰雪。
      这一幕,皇后记了很久,很久。
      久到连记忆都开始模糊褪色,久到她好像已经看不清那时彼此的模样了。
      这般想着,心头泛起难以言喻的酸涩,皇后不由轻叹了一声。
      “这样好的日子,怎么叹息了?”
      沈晏辞温声问她。
      而她只是无声从他怀中起来,走到水榭的栏杆边,迎着一湖皎洁的月色,看着眼前人依旧丰神俊朗、眉眼含笑的模样。
      夜风吹动她的衣袂,也在平静的湖面上拂起了层层涟漪。
      有不过须臾的犹豫,最终,她还是用力咬了咬唇,轻声道:
      “阿辞。你我夫妻一场,我很想听你与我说句实话。”
      沈晏辞略有惊讶,不过脸上的笑容依旧温和,
      他起身迎上前,执起皇后的手,“怎么这样郑重?”
      皇后的目光紧紧锁住沈晏辞真诚的眼睛,
      她的眼神里没有愤怒,没有指责,只是如常平静地问了他一句,
      “当年父亲和阿容的死,与你有关吗?”
      “噼啪——!!!”
      几乎是在皇后问出口的一瞬,西湖之上倏然炸起了漫天绚烂的烟花。
      那是沈晏辞精心为她准备的惊喜。
      流光溢彩的烟花透过雕花的窗棂,明明灭灭地映照在彼此沉默的脸上。
      那一夜,满西湖的烟花,只为皇后一人绽放于繁星密布的苍穹。
      只可惜,烟花易冷。
      恰如世间美好,也终究短暂。
      第427章 暴裂无声1
      这场烟花太过盛大。
      璀璨的光芒几乎照亮了半个杭州城,轰鸣声震得湖水都在微微发颤。
      噼啪声不绝于耳,仿佛响了半生那么长。
      而后,便是死一般的寂静。
      寂静到几乎能把人逼疯。
      绚烂褪尽,夜色渐深渐浓,湖面潋滟的水波反射着水榭内微弱的烛光,将破碎的光斑投射在彼此的华服上,光影摇曳间,晃得人心乱如麻。
      沈晏辞没有回答知笙的问题。
      所以,他回答了知笙的问题。
      而知笙的脸上却只有如旧的平静。
      这一次,反倒是她主动牵起了沈晏辞的手,
      她没有看他,只是牵着他,走到水榭临湖的美人靠条凳旁,与他并肩坐下。
      像从前的从前,他们无数次坐在潜邸莲池旁,在夏日虫鸣的夜晚,肩并着肩,无所顾忌地谈天说地一般。
      知笙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目光落在远处幽暗的湖面上,
      “阿辞。你我相伴十载,从潜邸至深宫,多少风风雨雨都依着彼此的爱意,相伴着走了过来。
      许多事若一味瞒着对方,算计着对方,到底也是辜负了彼此真心实意的喜欢。
      从前有些话我开不了口,也无法开口。但今夜,我们不在那重重宫墙之内。”
      她侧过头,终于看向沈晏辞,眼神澄澈而坦诚,
      “就像我们说好的那样,出了宫,便只做一对寻常夫妻。你不是皇帝,我也不是皇后。我只是南宫知笙,只是你的妻子。所以我想在今夜,与我的夫君坦诚相待。”
      沈晏辞的嘴唇艰难地蠕动着,却也只能发出一个干涩的音节来,“知笙......”
      “阿辞。”知笙打断了他,静静道:“当年你在云蒙山命悬一线之际,那个救你于危难之间的女子,并不是阿容。”
      她望着他,眼神并不闪躲,
      “父亲在云蒙山找到你时,你身上的伤口已经被简单处理过了。后来你醒来看见守在你身边的阿容,你几乎是脱口就唤出了她的名字。
      可你并不像我们一样叫她‘阿容’,你叫她‘瑾姑娘’。你说多谢‘瑾姑娘’救命之恩。”
      知笙扯着唇角,牵出一记略显苦涩的笑纹,
      “阿容的闺名是容锦,可我们都知道,她根本没有去过云蒙山,也根本没有救过你。但那时父亲说,你很得先帝器重,又是太后的长子,有杨家的势力扶持,你来日会有极大的可能成为储君。
      所以他让我和阿容将错就错,由着你将阿容错认成你的救命恩人。他想着,日后你若真能有君临天下的一日,总不会忘记我们南宫家对你的这份‘恩情’。”
      知笙说这些话时,一直都紧紧盯着沈晏辞的眼睛。
      她并没有从他眼底看见一丝一毫的震惊,
      所以她的苦笑更深了些,“看来你也一早就知道了。你口中的‘瑾姑娘’,也一早就已经回到了你的身边。”
      她仿佛耗尽了力气,那把好听的嗓子,只余下无尽了疲惫了,
      “我时常会想,你我之间感情的伊始,算是因着我们南宫家的算计。所以当我知道瑾儿入了宫,当我看见她和阿容长得那么像,当我调查清楚了她的身世后,我就已经猜出了七八分。
      可我不敢与你说,我只能装作自己什么都不知道。我知道你身处权力级处,身边总免不了围绕着许多的算计,所以我更害怕你知道了我们之间的感情,也是因着这样一场算计......”
      说到最后,她的身体不受控地发着抖,像是冷到了极致。
      沈晏辞猛地将她拥入怀中,
      他的手臂收得很紧,他好像从没有将知笙抱得这样紧过。
      紧到甚至弄疼了她。
      “我知道你从未算计过我。你对我的爱从未有过算计。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
      “不是的。”知笙摇头,灰败了神色,“不是的阿辞。你不知道......你不知道我有多喜欢你。我不是没有怀疑过父亲的死与你有关,也不是没有怀疑过柳扶山为何会鼎力相助你登上皇位。
      可我......我不愿知道。我害怕我只是知道了真相,却不知道应该怎样去面对这一切。那是我的父亲,而你是我的丈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