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
沈晏辞落座后，微一抬手，粲笑着说：
“都平身吧。今日是家宴，大伙儿无需拘谨。”
贞妃旋即吩咐宫人启菜，又抬了歌舞表演来助兴。
待气氛被烘起来，大伙儿也就少了拘谨。
沈晏辞忙着与几位王爷推杯换盏，那些命妇们，便也纷纷近前向皇后敬了酒。
南瑾前阵子和宜妃作伴闲聊时，听宜妃提及过潜邸旧事，
那时沈晏辞不立王妃，皇后与贞妃皆是侧妃，因而和别的王爷们聚起来，那些命妇少不得要拿这事儿腌臜她们。
贞妃向来是个火爆性子，恼起来什么话都敢往外说，
昱王妃因着身材丰腴些，贞妃便调侃她，说她吃百家粮操万家心的实在辛苦，祈着下辈子投胎托生成个猪，可少操些别人的心，只管吃足百家粮，便得享安宁了。
这话话糙理也糙，气得昱王妃羞红了面哭花了妆，连着好几个月都羞于出门见人。
按说这些命妇理应都记恨着贞妃才对。
然而今日，她们却似约定好了般与贞妃冰释前嫌。
前脚才跟皇后敬了酒，后脚就巴巴儿地跑去贞妃座前，欢声笑语，难免殷切。
不多时，贞妃身边就围满了人，言笑晏晏间，仿佛这除夕夜宴竟是成了她的主场。
南瑾与几名贵人恭祝了皇后新年喜乐后，免不得也要去奉承一番贞妃。
不过贞妃还是老样子，见她们来，杯盏也不拿，只顾着跟那些命妇说话，故意将她们晾在一旁。
众人说完了吉祥话，兀自举杯将苦酒吞咽下腹，只得尴尬地站在原地。
期间南瑾隐约听得命妇们与贞妃的几句闲话：
“贞妃娘娘今日怎没带着大皇子一同赴宴？”
“本宫准备了烟花庆祝，允谦自幼心室弱，听不得那些动静。太后头风才愈也不愿跟咱们年轻人凑这热闹，索性让他留下陪伴太后身侧了。”
又有人恭贺宜妃，道：“还未恭喜宜妃娘娘，听说是为皇上添了个白白胖胖的小皇子呢。真真儿是喜事。”
“娘娘也不抱来让咱们瞧瞧？算着日子该是满月了，皇上可给拟了名？”
宜妃笑道：“今日满月，皇上赐了‘常睿’二字，本宫觉得很好。”
昱王妃道：“这‘睿’字好，睿说智也、明也、圣也。足见皇上是对三皇子寄予厚望了。”
“呵。”贞妃冷嗤一记，不加掩饰地冲宜妃翻了个白眼道：
“要本宫说，单是个‘睿’字就很好，非要添个‘常’字做头。别是皇上担心三皇子欠缺了什么，才以此为意，盼着他能常存常有。”
宜妃闻言倏然变了脸色。
眼见再听下去难免又要卷入是非，南瑾与几名贵人相伴着，匆匆回了自己的座上。
徐贵人喝了口梨花白，也不知是不是醉意上头了，竟毫不避讳地跟人絮叨起来，
“平日家宴，那些王妃对贞妃都是爱搭不理的，姐姐们瞧着，她们今日怎地突然转了性子？”
“还能是为着什么？”贺兰贵人低声叹道：“大懿朝为防夺嫡之乱，向来立储都是立嫡立长，意在彻底断了旁的皇子的念头。如今皇后娘娘宫体受损，中宫日后恐再难有嫡子所出。如此一来，贞妃的长子岂不是更显金贵了？”
“都是些趋炎附势的小人！枉皇后娘娘平日待她们那样好，这叫皇后娘娘看在眼里，不更惹了伤心？”
南瑾从不参与这些讨论。
只在她们闲话间，不经意朝上首位的皇后抬去一个眼神。
她也在看着贞妃，
可她的眼神，却分辨不出是落寞，还是悲凉了。
【还有一更】
第231章 爆竹声声
酒过三巡，歌舞尽兴。
贞妃略带了微醺醉意，晃悠悠起身，隔空向帝后又敬一杯酒。
仰头一饮而尽后，她抬手指向窗外天空，笑道：
“皇上，臣妾特意备下了烟花礼，赶着年节喜庆，也好轰一轰年兽，添一添福顺。”
沈晏辞颔首道：“听说是特意让人从宜春运来的烟花？”
贞妃微微抬起下巴，神色间难掩自得，
“为着这事儿，臣妾早已着手筹备。前几日温泉山庄大雨，臣妾唯恐延误，还特意叫哥哥随护着呢～”
南瑾本在席间和贺兰贵人聊着天，
乍然闻听贞妃此话，不禁目光追寻过去。
瞧她这模样，只怕当真是醉得厉害。
后妃皆在温泉山庄，难与母家联络。
怎么她倒是有本事，竟是指挥着前朝官员都去帮她做事了？
不过沈晏辞倒是没说什么。
他抚掌笑道：“爱妃有心。大伙儿也一同去瞧个热闹。”
贞妃灿笑应是，冲雨燕扬了扬下巴，雨燕便赶忙带人下去准备。
不多时，宫人来报，说一切都已准备妥当。
今日赴宴人数众多，都挤在殿内菱窗门前，是看不得什么好景色的。
幸而雨停一日，天气转暖，贞妃便邀众人往庭院一观。
九麒台庭院正中有一假山耸立，各色花炮都被固定在了山石上，又心思细巧，将引线相连。
只待众人恭贺一声，“恭祝吾皇万岁万安，大懿国泰民安，国运昌隆。”
便有宫人即刻点燃引线。
须臾，
随一声声尖利的呼啸，原本墨蓝色的天空，霎时被万紫千红所照亮。
这些烟花恰似星辰于夜空绽放，只等绚烂到极处时，才拖着艳色的火尾巴，纷纷扬扬，悠然飘落。
却是一波才平，一波又起，姹紫嫣红熙熙攘攘交织在一处，令人应接不暇，不禁鼓掌叫好。
帝后执手，仰面相看。
南瑾此刻就站在皇后身后，她隐约从爆竹声声中，辨出沈晏辞对皇后所言，极轻的一句话。
他说：“愿岁岁年年常相伴。”
这般浓情蜜意，鹣鲽情深，不仅被南瑾看在了眼里。
贞妃也是。
烟火虽美，但在她眼中，或许不及沈晏辞万一。
她就站在沈晏辞的右侧，方才那些话，她或许比南瑾听得更真切些。
以至于此刻，烟花倒映在她瞳孔中的绚烂，反倒弥红了她的双眼，衬出了心下酸楚。
“噼啪！”
倏然。
只见一枚炮筒似受不住后坐力，竟脱了固定，自假山滚落而下。
一弹烟花斜飞出去，打在屋檐上，炸得火星四溅飞向人群。
众人慌乱惊呼，
然而不等反应，炮筒已然落地，第二弹烟花，却是正正对着帝后轰击而来。
电光火石之间，已是来不及躲闪了。
却此千钧一发之际，
听得有人失声喊了句，
“皇上小心！”
下一刻，唯见贞妃化作一抹艳影，侧身将沈晏辞护在身前。
同时顺势推搡一把将皇后推开。
“噼啪！”
于一众惊呼声中，
烟花正正轰击在她后背的华服上，
于她身后，炸出了漫天璀璨星辰。
第232章 烈火焚身
贞妃推搡皇后的力道极重，致使皇后几近向后倾倒。
又因这事实在发生的太过突然，即便南瑾就站在皇后近身处，等她反应过来要去搀扶时，已然来不及。
幸而，云熙一直寸步不移地守在皇后身边，
她将皇后牢牢护住，这才没闹出更大的乱子。
炮筒中所剩烟花仅余两弹，随炸碎在贞妃身后的烟花寂灭下去，炮筒吐着浓烟滚滚，再没了动静。
然而，
消散的火光，须臾间又再度燃起。
不过这一次，却是落在了贞妃身后的华服上。
她肩上披着一层薄如蝉翼的浮粼纱，走起路来轻盈飘逸，又隐隐折射出流光溢彩。
只是这样的好东西，遇火极易燃烧。
浮粼纱很快就引燃了衫衣，火焰迅速在贞妃的后背蔓开。
因着一早就预了烟花礼，为防火患，火班的侍卫早已在庭院中备好了水龙。
然而水龙的启动并非瞬息，这火烧在人身上多灼烧片刻，所承受的痛苦便要倍增。
贞妃失声惊叫，疼慌了神，听不清口中在乱喊着什么，便倒在地上痛苦翻滚着。
好在火势不算太大，她挣扎了几下，就彻底熄灭，唯余身下冒出的滚滚黑烟。
沈晏辞最先上前将她扶起，急哑了声音道：
“你何以这般傻，竟是连性命也不顾了？”
贞妃面容极为痛苦，却还是咬着唇，冲沈晏辞弱声道：
“皇上没事......就好。”
言罢，便因剧痛难忍昏厥过去。
众后妃这才一窝蜂地涌上前。
皇后攥着贞妃的手，眸光盈泪，高呼道：
“快传太医！”
沈晏辞欲将贞妃抱往内寝，却才触及她的后背，便被衣衫上的余烬灼伤，手指下意识地缩了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