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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登云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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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55章
      “你可还记得嘉答应是因何小产的?”
      采颉思忖片刻道:“当日淑妃送给嘉答应的那尊送子观音里,被人添了元水进去。”
      南瑾颔首道:“淑妃是被冤枉的。那尊送子观音是我亲手从库里取来,仔细检查过没有异样后,才送去嘉答应宫中。所以那些元水,定是之后才被人添进去。
      那时皇后曾说嘉答应孕中烦闷,让后妃多去探望。贞妃、淑妃、宜妃、顺妃、荣嫔,这些高位嫔妃,当日都去探望过她。
      嘉答应小产后,因着送子观音是淑妃所送,所以她便成了众矢之的。
      我心知淑妃冤枉,所以在她被千夫所指之时,一直在留意其他宫嫔是否有异样。
      旁人倒没什么,唯有贞妃以太医办事不力为由,让人将其杖责五十,丢了性命。
      我那时心中便笃定了,她此举是欲杀人灭口,嘉答应的胎,多半也是折损在了她手中。
      但后来与贞妃接触日久,我发现她似乎对下人极为厌恶。有时宫人只是犯了些无关紧要的小错,让她抓住痛脚,便恨不得将对方抽筋剥皮,手段极为狠辣......”
      采颉道:“奴婢听从前在潜邸伺候的婢子说嘴,贞妃在潜邸的时候,对待下人并非如此。只是后来......
      顺妃本与雨燕一样,都是贞妃的贴身婢女。贞妃待她素来照顾有加,可顺妃却背主攀附皇恩,成了潜邸的侍妾。
      贞妃自觉被亲近之人所背叛,打那之后就像是变了个人,对奴仆们半分容忍也不得。”
      南瑾道:“所以她当日惩罚太医,或许并非是因为心虚,要急于杀人灭口,而是她本身就是这样的性格。
      宜妃也是自潜邸一路走来的,自也深知贞妃的性情。
      丽欣通医术,宜妃又向来与后妃交好。她去探望嘉答应,嘉答应对她自然不会设防。
      假设当日是丽欣偷偷将元水添入送子观音中,那么之后嘉答应小产,宜妃什么都不用做,只需静待贞妃发了性子,下令惩治太医,抢着把嫌疑揽到自个儿身上去便是了。”
      采颉闻言大惊失色,惴惴不安道:
      “按月份计算,宜妃此胎与嘉答应相差无几。她若要加害嘉答应,也是有动机的。”
      “不止如此。”南瑾肃声道:“你细想想大皇子中毒之事,不也是乳母不知道从哪儿弄来了毒物,用那样细巧的法子,险些要了大皇子性命?
      咱们原先以为,这件事是贞妃为了构陷皇后,才不惜用自己的孩子做局。
      毕竟事发后,贞妃抓走了涉事宫人,更对他们用了剥皮这样的极刑。任谁看来,都会以为是她做了亏心事,又急着要杀人灭口了。
      宜妃便是太过了解贞妃,才正好可以利用这一点,事成之后完美隐匿于暗处。
      你细想着,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子,最终得益之人,唯是她一个。
      嘉答应小产,要是大皇子再被她害死了,那么她腹中这一子,可就愈发金贵了。”
      南瑾欲言又止。
      后面的揣测,终究没再说下去。
      大懿立储,向来立嫡立长。
      后宫只要无男丁,那么宜妃所出的三皇子,便顺理成章成了沈晏辞的长子,来日也就有了争夺储君之位的可能。
      采颉脸色煞白,不寒而栗道:
      “后宫虽说争斗不休,但人心......当真会可怕至此吗?”
      南瑾欷歔摇头,吐出一口寒气道:
      “我到宁愿这一切都是我的多思多虑,无端揣测了......”
      有剧烈的风狂肆涌动,吹得密密乌云在夜空中翻涌如潮。
      “轰隆。”
      不多时,雷声闷下。
      南瑾目光牢牢定在极远处划破浓稠黑夜的那道闪电上,幽幽叹息了一声,当下无言。
      有细密的水珠,随风飘摆,轻轻拍打在南瑾面无表情的脸上。
      一场春雨,就这般淅淅沥沥地落了下来。
      第222章 殊途同归
      这场雨起先不过淅沥如丝,到了夜深三更时,竟愈发倾盆而下,渐成瓢泼之势,倾泄如注。
      骤密的雨点子急急飞溅落下,砸在檐头窗棂上,叫人心绪不宁。
      南瑾耳边听此音,心中想着事,这一夜几乎无眠。
      按说如此的密雨骤风,第二日散了乌云,大抵该是个好天气。
      可南瑾清晨掀开窗时,看见的却唯是狼藉了。
      帘外仍旧寒雨潺潺,有清冷的空气漫进来,南瑾拢紧了衣襟,呵出一口如云雾气。
      已经入春的温泉山庄,几乎是一夜之间,便被这场雨带回了秋寒。
      围着外墙悬挂的灯笼、彩绸,亦被风雨撕碎,化作一抹抹残破的红,散落于枯枝上、水洼中,全然不见节日的喜悦,反倒显着些物是人非的凄凉了。
      用过早膳,宫人们冒雨清理着庭院狼藉,
      南瑾则去了荣嫔房中,陪她一起抄录最后几卷《地藏菩萨本愿经》。
      荣嫔房中烘了几个炭盆暖煦如春,她心情看上去也十分愉悦,一见到南瑾便难掩笑意道:
      “妹妹来时可看见庭院成了什么样?”
      南瑾颔首应下,却不解荣嫔喜从何来。
      她便继续道:“贞妃花了几日,才将整个温泉山庄装扮了喜庆。谁料到昨夜一场骤雨,拂了她的心思不说,更给她留下了满庄子的烂摊子。
      明日就是除夕,一大早各位王爷就会陆续到来,到时这事被她搞砸了,皇上和太后还能给她几分好脸色?”
      荣嫔越说越是激动,下笔的力道不觉加重了几分,在宣纸上留下了一个深而重的墨点子,
      “还有她让人从宜春运回来的那些烟花,云蒙山因大雨导致山体滑坡,车马被拦在山下,即便此刻雨停,能让他们顺利将烟花送来庄子,可烟花被雨水浸泡如此之久,恐怕都已成了哑炮,运来又有何用?叫人看她笑话吗?”
      荣嫔抄了几日佛经,手都要磨出茧子来,心里对贞妃更是攒满了怨气。
      如今见得贞妃不好过,她心中自然是无比畅快。
      南瑾含笑落座荣嫔对面,取来纸笔随意抄写了一句佛经,
      “越是这时候,咱们才越好糊弄。”
      荣嫔冷眼旁观,南瑾哪里是在抄写?分明是连着甩了几道墨痕,比之草书还要潦草万倍。
      她沉默片刻,又看着南瑾眉眼中蕴着的淡漠笑意,很快就明白了她的心思。
      于是也依样画葫芦,胡乱应付了一卷,笑道:
      “她正是烦心的时候,哪里还有功夫追究我的不是?余下的,咱们只管随便应付就是。”
      这般得了‘窍门’,余下的几卷不过半个时辰就全部抄完。
      荣嫔传了宫车,让人将抄写好的佛经搬入车厢内,几乎塞得满满当当,连人的立足之地都没有。
      只得再传了轿,又对南瑾说:“妹妹若无事,可陪我一道去吧?”
      她既开口,南瑾也不好拒绝,于是笑着应下。
      二人结伴赶来望舒斋时,远远看见庭院雨地里跪着一名婢女,
      她脸上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只一味瑟缩着磕头求饶。
      贞妃则挪了把椅子,坐在廊下,身边烘着七八个炭盆,眼神寒如冰锥地瞪着那名婢女。
      南瑾与荣嫔撑着伞立在一旁,向贞妃施礼道:
      “臣(嫔)妾给贞妃娘娘请安,娘娘万福。”
      贞妃却是充耳不闻,连她们看都不看一眼,只对跪地的婢女说:
      “是你一再与本宫保证,你有办法将衣裳清理干净,本宫才信了你的胡话!如今你把事办成这样,还有什么脸面求本宫听你解释?”
      婢女一个劲磕头求饶,慌得语无伦次。
      “碧霞罗清理方式原都是一样的。需泡在温水里,一直保持着水温,等半个时辰后,再将水倒掉,换了凉水,才好添皂角进去仔细清洁。
      可娘娘这身衣裳,或许......或许是因着久不清洁,所以在温水中泡了一刻钟,水色便开始浑浊发黄。
      奴婢发现不妥时,立刻就换了清水,又添进去了香橼汁子与细盐巴,想将衣裳上沾染的颜色清理掉。可浸泡了一个时辰,沾在衣裳上的污色,也无法完全褪去......”
      贞妃眉尾一飞,不依不饶道:“如此说来,这事儿倒成了本宫的不是了?”
      婢女叩首不止,连声道:“奴婢不敢!”
      第223章 殊途同归2
      一直从旁拘着礼的南瑾,从她们的言谈中,已将事情了解了个大概。
      似乎是贞妃把衣服送去给她清洗,结果送回来的时候,衣服反倒沾染上了褪不掉的颜色。
      南瑾微微抬眸,目光轻移,落在雨燕怀中捧着的那件明蓝色碧霞罗上。
      那是当日贞妃用来替宜妃遮挡尴尬的衣服,其色鲜艳,用料考究,绣工精巧,再配以孔雀翎羽的华光点缀,端的是贵气逼人。
      可现在看来,
      明蓝色的衣裳面料上,明显浮现着一层淡淡的黄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