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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南酒楼经营日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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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4章
      任老爷犹记着崔珍被一卷草席卷着送回崔家那日,崔璋站在堂中看他的眼神。
      阴测测的仿佛从地狱里爬上来的十殿阎罗一般。
      听说崔家这小子还是个有功名在身的,保不齐以后有出人头地的机会。
      他这后娘又善经商,二人实在碍眼。如今自撞上门来,正好收拾收拾以绝后患。
      任老爷冷哼一声道:“你行事倒不必在顾忌着些甚么,只将那块地皮拿回来就行。”
      孙五哥问:“若是他们不肯呢?”
      任老爷回说:“那边叫他们拿银子买下那块地,没钱买赶紧搬走,赶到我看不见的地方去。”
      梁照儿闻言即刻去了洙泗村寻崔璋,此时说不准只有他那里能找到些有关任老爷的罪证。
      听到事情的来龙去脉,崔璋闻言低头攥拳道:“倒是崔家将你害了。”
      现在再论谁害了谁并没什么用,梁照儿只盼跟着原书的这位气运之子能够逢凶化吉,平安度过这一遭。
      梁照儿问:“任老爷原先放印子钱的票据可还存着?”
      崔璋摇了摇头,“这东西任老爷怎么肯让它落在别人手里。”
      任家早就弄出了一套专避免被人拿这东西威胁的行事规矩:债务结清后,必须当面将那票据销毁避免被有心之人利用。这也是为何任家这般还能保其无虞的原因。
      梁照儿好不容易升起的希望又灭了下去。
      见状崔璋又道:“不过我还记着那票据上的内容。”
      崔璋自小便有过目不忘的本领,任何纸片上的字被他瞟过一眼就能记得七七八八。说话间他就在纸上复写下了那票据,甚至连字体都仿造的十分相似。
      梁照儿凑过去一看,惊讶道:“这可真神了。”
      她忽然想到了从前看过的一部电影,有个极善画细节的画家连钞票都能画到近乎神似的地步。崔璋这一手也堪称古代复印机了。
      崔璋似乎看破了梁照儿的心思,淡淡道:“不能伪造银票,想都别想。”
      梁照儿不好意思道:“我有说过这话麽?”
      崔璋似笑非笑地望着她,眼神里满是我还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
      “即便你能一字不差地复写下来,可又怎么证明这票据一定属实呢?”梁照儿捏起那假票据的一角问道。
      她一个转头,不料崔璋俯身向前,二人隔得极近,鼻尖几乎相碰。霎时间仿佛能听见彼此的心跳,梁照儿不自觉地咽了一口口水,崔璋的眼神愈发晦暗。
      他轻笑一声道:“本就是诈人,真假又何妨。”
      月娘推开门时看见的便是这副令人无限遐想的场景,两人一起凑在桌前研究着一张纸。
      躺在摇篮里的崔灼非常给面子地嚎了一嗓子,将众人的注意力都吸引过去。月娘几乎是一阵风似地冲了进来,将崔灼抱起哄了哄,随即眼眶泛红的看向崔璋。
      月娘还有什么不懂的?
      她回头看了一眼书桌背后的柜子,她总算得知崔璋画的女子是谁。尽管没有五官,可那衣衫和面容活脱脱的就是......月娘恨不得将那柜子立刻拉开,让里头的东西蹦出来一地。
      但她最终没这么做。
      梁照儿见状立刻揭身走到门口,“这东西我就先拿回去了,若还有其他的事则劳烦你再帮帮忙。”
      第38章
      吕梁正在街边馎饦摊上吃馎饦,近来如意馆没开门,他已经许久没吃到合心意的早饭了。他咂巴了两下嘴,还是梁娘子做的鱼汤红丝馎饦好吃,这摊上的馎饦太寡淡,没味。
      正当他怀念起那馎饦的滋味时,忽而见旁边的人和同伴说了两句话,连馎饦都顾不上用完,便朝外头跑去。
      吕梁心下好奇,忙问:“二位兄台这是要去哪里?”
      其中一人回头说:“你不知道城里头最近的一桩大事麽?”
      吕梁不解:“甚么事?”
      那人道:“如意馆梁娘子状告孙五哥恶意征租,现下正在官衙里头开堂会审呢。”
      吕梁惊讶道:“原来如意馆这些时候不曾营业是因为这个。”
      另一人说:“嗐,孙五哥也是缺德,日日都找人去如意馆闹,这生意哪能做成呢?”
      先头那人不耐烦道:“快别说了,再晚些都占不到前边的位置了,这种热闹还不快去瞧瞧。”
      吕梁亦点头附和,三人一处去了官衙。
      拨开面前熙熙攘攘的人群,映入眼帘的正是扬州州衙。州衙坐北朝南,沿中轴线依前自后按序排列着大门、仪门、大堂、二堂、三堂等,一片庄重威严的氛围。州衙前半部分为审案、办事的大厅,后半部分是官吏居住的宅院,形成前堂后宅的格局。门口一扇朱漆大门,门柱挺拔,两侧分别一堵八字墙,照壁上刻有“贪兽吞日”的浮雕。仪门下两侧设东生门和西死门,死门专供囚犯押送。
      三座公堂在最靠前的位置。堂中间设暖阁一间,朝南摆着三尺公案,户曹参军与司法参军常在此处会审。
      不过梁照儿和孙五哥的民事纠纷暂且用不着到大堂里解决,只需到二堂处先进行预审。
      二堂便与梁照儿所想的布局一致,左右两侧摆着刑具,诸如廷杖、夹棍、拶子之类的。堂下小吏高喊一声“威武”,户曹参军才从后头慢悠悠地出来。
      李瘸子站在一边小声道:“我活了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进到这里头来,该说不说还有点激动。”
      沈度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你这厨子现在倒癫神癫魂了,杀鸡杀猪的时候却躲得八丈远!”
      每回在厨房里头杀鸡杀猪的活李瘸子都丢给沈度去干,美其名曰不敢杀生。
      户曹参军轻咳几声,拍着惊堂木道:“肃静。”
      公案前坐着一位年约四旬的官爷,身穿浅绿色官服,佩九銙银带。
      本朝户曹参军主管户籍赋税以及与婚姻、户籍和田产等方面相关的民事诉讼案件。新任户曹参军姓曾,是付文兴的顶头上司,据他所说人还算和气,不过暂且不知其屁股歪不歪。
      曾参军说出了那句再熟悉不过的开场白:“堂下何人状告,又所为何事?”
      “贱妾润州梁氏,来扬州投靠舅父舅母,如今在城中卸盐巷赁了家铺子做食肆生意谋生,”梁照儿依次说来,“孙五哥乃是贱妾所租铺子的房主人,眼见卸盐巷因重修瓜洲渡口一事坊市间重新活络了起来便欲涨租金。”
      李瘸子捧哏:“这一涨,可涨了不老少!”
      曾参军又一拍惊堂木道:“本官同当事人问话,闲杂人等不许插嘴。”
      李瘸子一听这话便欲解释自己并非闲杂人等,却被沈度捂了嘴拉到一边,“你还想有地方干活就多闭嘴,少说话。”
      “知道了。”李瘸子缩了缩脑袋。
      曾参军看向一旁的孙五哥问:“孙五哥,可有此事啊?”
      孙五哥只露出笑眯眯的一张脸,伪善道:“回禀官老爷,是有这么桩事。”
      曾参军见孙五哥丝毫不惧,身子向前严肃说:“你们既已签署了租契,行约未满,便不得随意涨调租金,你可知晓这点?”
      孙五哥诚恳地点了点头,“知晓,知晓。”
      梁照儿适时将怀里的租契掏出,呈给曾参军瞧,“这是在城北牙行签下的租契,还请曾老爷过目。”
      曾参军应了一声,将那租契展开来一瞧,又是一声霹雳惊堂木震声而起,“这白字黑字写的清楚,你有何抵赖之处?”
      门外围观的居民们附和:“就是就是!”
      孙五哥拱手道:“草民却无抵赖之处,只是如今家中偶生变故,便需要些兑些银钱,才出此下策。”
      曾参军冷哼一声,“既如此,本官瞧着此案倒很简单,租金仍维持现状,待到期满再做商议即可。”
      孙五哥摇了摇头,掀开折扇走上前来说:“参军且慢,草民还有半句话未讲完。如今家中急需用银钱,既然这租金涨不成,我也只好将这块地卖给旁人来填补窟窿。”
      说着,他给身边的小厮使了个眼神,那小厮立刻将地契呈上。
      梁照儿心下一阵愤怒。
      看来孙五哥和任老爷是打定主意要将她赶出这块地,居然想出这种阴损的法子来对付她。先谎称将地已经卖了,强制命她搬离,待到之后这块地再悄悄地转回给孙五哥便结了。
      即便不转,就凭孙五哥和任老爷之间的关系,名义上的地主人和实际上的也没差。
      曾参军为难地看了一眼梁照儿,付文兴前几日还交代了他,能帮着的地方便照拂一二,如今这局面也是他前所未料的。
      为了能继续吃到红烧肉,他又说:“孙五哥你可知有句话叫‘买卖不破租赁’?虽然你卖了地,可租契在先,便不能擅自驱赶租户。”
      梁照儿补充:“禀参军,孙五哥不仅想逼我搬走,还时常找些地痞流氓在食肆门前扰奴做生意,这又何算?”
      孙五哥讪笑着说:“梁娘子,我虽体恤你一介寡妇经商讨生活不易,可你这话也不能乱讲哩,我何时派地痞流氓去你店前啦?总得拿出真凭实据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