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就是这衣服素了点。”他摸着季明宣的衣袍嫌弃道，“没有你的龙袍好看。”
季明宣：“……”
他还能说什么呢？
只能说小孩还挺识货，他现在穿的是盛行初起义初期的常服，怎么可能有后来登基穿的龙袍奢华？
真正让他不知所措的，是小孩表露得越来越多的细节，越来越真实的细节，偏偏越真实越显荒诞——
小孩不会真的是从盛朝穿越来的吧？
“季老师，准备好了吗？差不多要开拍了。”场务来喊人，打断了季明宣的思绪。
拍戏要紧，季明宣起身去片场，小孩亦步亦趋地跟上。
刚打开休息室的门，就见同样做好了妆造的陆砚从隔壁休息室出来。
季明宣：“陆老师。”
“父亲！”小孩欢喜地跑上前唤他。
陆砚却沉默不应，低头垂眸打量他。
小孩今天穿了一套印着蓝色海豚的夏季运动套装和同款运动鞋，长头发扎在脑后，团成一个小揪揪，和昨天截然不同的打扮。
不变的是那张唇红齿白的小脸，俏生生的，又神采奕奕，瞧着很精神。
可见季明宣昨晚将他照顾得很好。
陆砚收回视线，看向季明宣，眼神透露出几分古怪。
小孩仰头眼巴巴看着陆砚，却没有得到回应，弯起的唇角落了下去，垂下头走回了季明宣身边。
季明宣见他这副垂头丧气的模样有些不忍，摸摸他的脑袋，将手摊开在他面前说：“走吧，我们去找导演伯伯。”
小孩将自己的小手递给季明宣，跟着他离开前，还回头看了陆砚一眼，噘着嘴朝他哼了一声。
讨厌！讨厌父亲！
季明宣带着小孩找到导演，问：“周导，徐导，早！”
小孩跟着礼貌道：“伯伯早。”
“来了。”周导叼着根烟，正在跟副导演确认走位，调整机位准备开拍，看见他身边的小孩，连忙把烟掐了。
季明宣问：“警方那边有消息吗？”
周导：“暂时没联系我们，估计是还没进展。”
季明宣有些失望，又很奇怪地松了一口气，心情极为复杂。
小孩猜测季明宣提到的是昨天那几个“衙役”，意识到这事关系着自己的去留，眼珠狡黠一转，主动问周导：“伯伯，我今天就演太子吗？”
周导摸摸他的脑袋说：“今天先不用。”又问：“这是你的新衣服？”
小孩点头，语气十分骄傲：“嗯！父皇给我买的，还有鞋子。”
季明宣：“……”谁教他这么爱炫耀的？
周导看向季明宣，拍拍他的肩膀说：“辛苦你了。我给小孩找了一个生活助理，是个幼师专业出身的小姑娘，今天上午就会过来。”
季明宣没想到周导竟然正儿八经找了人来照顾小孩，看架势还不像只照顾一天两天。
他看了眼小孩，问：“周导，真要让他演小太子？”
周导说：“之前签的小演员轧戏，让我给开了，就让这小孩演吧。”
季明宣迟疑道：“……您不再考虑考虑？万一，他监护人不同意呢？”
周导说：“反正他的戏份也不急，再等两天，警方那边肯定会有消息。”
副导演听到这抬头望天，小太子的戏份是不急，但原定的小演员推迟一周进组就不行，来路不明的小孩等两天就可以？
说到底还是原来那个小演员父母的做法让周导不爽了。
可周导就不怕眼前这个小孩的父母更难缠么？都把孩子直接丢到剧组来了，还有什么事干不出来？
周导不知道副导演心里的想法，只是欣喜于发现了一个贴合角色又有灵气的小演员，实在满意，又有自信自己能掌控罢了。
一般三四岁的小孩哪有眼前这个小孩说话利索，口齿清晰，还能拿捏住古人的腔调？
大部分这个年纪的小演员连台词都记不住几句，只能对着镜头念数字，然后后期配音。
他本来对小演员也没有太高要求，但眼前既然有现成的好苗子，难道他还要退而求其次？
“差不多了，”周导看了眼手表，对季明宣说，“你和陆老师准备准备，20分钟后开拍。”
季明宣点头，带着小孩去找陆砚。
走出一段距离，小孩突然问：“你不希望我演小太子？”
季明宣顿了顿，解释道：“没有，我只是担心你父母不同意。”
小孩却固执道：“你同意就行。”
季明宣：“……”
说得容易，但他没有做好莫名其妙当爹的准备啊！
*
陆砚坐在片场旁边的临时休息区等戏，季明宣找过来的时候，他正在温习剧本。
季明宣让助理黄昊带小孩在自己的位置上休息，随后走向隔壁的陆砚，问：“陆老师，有空对对戏吗？”
陆砚应了一声：“坐吧。”
季明宣坐上他旁边的折叠椅，和他对今天要拍的戏。
《盛世长安》这部剧从盛行初在前往边关寻找父兄尸骨的路上被山匪陆长安所劫讲起。
盛行初本是王公贵族出生，母亲为长公主，父亲为镇守边关的大将军，还有一位武艺超群、善谋善战的兄长，随父亲戍边多年。
怎料帝王昏庸，朝中党争激烈、贪腐盛行，佞臣贼子为谋权夺利不惜通敌叛国，害得盛行初父兄战死沙场，尸骨流落在外敌手中。
彼时边关痛失主帅，士气大减，外敌却气焰嚣张，乘虚而入。因乱世落草为寇的陆长安组织边关百姓御敌自救，截下了擅自闯关的盛行初一行。
战事紧急，盛行初为护边关百姓，也为夺回父兄尸骨，不得不加入陆长安的势力，替他出谋划策。
后期两人率领民兵占领了边关十二城，成为割据一方的势力。朝廷招安不成，屡屡相逼，逼得盛行初的母亲自戕，逼得盛行初揭竿起义、自立为王，最后推翻了旧朝建立新朝。
不过剧组的拍摄顺序不完全根据剧情先后来安排。
目前在影视城拍摄的戏份是起义后期的剧情，分起义组和旧朝廷组同时拍摄，周导和两个副导演轮流执导。
前期守卫边关十二城的戏份和部分大场面战争戏，则要在几个月后前往西北拍摄。
起义组这边的剧情都围绕盛行初和陆长安展开，因此季明宣和陆砚的戏份格外吃重。
两人对戏的时候，周导走了过来，问：“怎么样？今天的戏份没问题吧？”
“应该没问题。”季明宣保守回答，陆砚则是淡淡点头。
周导闻言放下了心，说道：“你们一个是影帝，一个科班出身，表演技巧方面不用我多说，但有一点，情绪上你们要注意一下。”
“我们现在拍的是剧本中后期的戏份，这个时候盛行初和陆长安已经是共同经历了很多事情的默契搭档，默契到……野史造谣他俩是一对的程度，懂？”
陆砚皱眉。季明宣无语，不是很想懂可以吗？
“他俩本来就是一对！”
小孩不知道什么时候凑了过来。
他举着助理哥哥给的儿童款手持小风扇，本来新奇喜欢得很，想拿过来给父皇凉快凉快，正好听到导演这句话，理所当然地说道。
周导看见小孩，眼前一亮：“正好，你们俩现在的问题就是太生疏，不如从今天开始，你俩没戏的时候就一起照看他，培养默契，也培养培养一家三口的感情。”
季明宣瞳孔巨震：“？？？”
周导你听听你自己在说什么虎狼之词？
周导可不觉得自己的话有问题，皇帝、太子和太子义父，怎么不算一家三口了？
他补充道：“当然了，我给小孩请了生活助理专职照顾他，不会占用你们太多时间。”
让他们多接触是为了拍好戏，但让两个主演真的花时间精力来照顾孩子显然不现实，更是本末倒置。
季明宣听到这，下意识去看陆砚的反应。
对方果然皱着眉，隐隐不悦。
季明宣其实早就感觉，陆老师并不像第一次见面那么平易近人，至少对他的态度就存在前后两幅面孔。
时而态度冷淡，频频皱眉，让季明宣感觉他是不是讨厌自己；时而又挺有耐心，让季明宣觉得自己之前是误会他了。
他和陆老师确实不熟，所以摸不清对方的性格，也就不知道对方为什么会如此奇怪。
但他能感知到此刻，陆老师对周导的提议显然是不满的。
季明宣正思考如何婉拒，或是等陆老师先拒绝，一旁的小孩却先急了。
经导演伯伯提醒他才意识到，父皇和父亲如今不但不认自己，更不睡一个被窝，而且压根不熟！！！
这怎么能行？！
他立刻搁下新得的小玩具，挤到两人中间，一手拉起季明宣的手，一手拉住陆砚的衣袖，一本正经地附和：“伯伯说得对！你们要培养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