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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潮湿蝴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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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6章
      容艺瞥见她黑发里面藏了好多根白头发。
      柳曼秀今年才四十岁不到,但却老了好多。
      “你爸爸对我很好,也太宠我了。我那个时候身体不好,自从嫁给他以后,他就再也没有让我干过一天活,”柳曼秀安静地回忆道,“这也导致他死了以后,我丧失了劳动的能力,根本就吃不得一点苦、也忍受不了一点委屈。”
      “那时你还小,我们母女俩天天活在别人的指点里,既没钱,又没依靠,我没办法,所以选择嫁给了你魏叔,”柳曼秀叹了口气,“你魏叔是个好人,勤恳、踏实、耐干,每一样都好,偏就是穷。”
      “我那个时候太虚荣,所以跟你魏叔叔离了婚。”柳曼秀眼角堆着泪花,“都怪我啊。”
      后来的事,不用柳曼秀说,容艺也都知道。
      柳曼秀嫁给了拆迁户黎淳,经济上好了一段时间。但偏偏黎淳爱赌。
      人的欲|望是可以无限膨胀的。
      一旦陷进去,就再也没有办法抽身了。黎淳就是这样一个例子。
      “都过去的事了,别说了。”
      容艺皱着眉,她坐在病床边沿,舀起一勺白粥,轻轻吹了吹,喂给柳曼秀:“张嘴,吃饭。”
      柳曼秀看着她,眼角的泪花闪动的越来越厉害。
      “小时候,你不爱吃饭,我也这样喂你。”
      然后偏过目光:“艺艺,妈对不起你,哎。”
      “别说了,吃饭。”
      容艺心里压抑着。
      柳曼秀难受,她何尝又不难受。
      她其实都明白。
      柳曼秀是刀子嘴、豆腐心。
      之前她还一直疑惑柳曼秀为什么突然不给她打钱,也不再关心她了。
      直到这几天,她才想明白——黎淳欠下了好多赌债,催债的人天天上门催,柳曼秀减少和她的联系,其实是为了保护她。
      母女哪有隔夜仇,她其实早就不计较了。
      但柳曼秀却不肯原谅自己。
      好不容易将一整碗白粥喂下,柳曼秀精神状况实在太差了,没一会儿就又睡过去。
      容艺给她削了点水果放在边上,等她醒来后吃。
      放好以后,她看了她一眼,决心去找魏山南。
      -
      她骑着小电瓶车,正准备转入熟悉的街角,突然一辆银色的车别停了她。
      她猛地收住刹车,整个人因为惯性差点摔倒。
      吓得她低骂了一句。
      她很快停好车,下车和对方理论。
      敲了敲驾驶舱的车窗。
      可降下来的,却是后面的窗。
      她瞳孔骤然紧缩——居然又是温书颖。
      温书颖这次没带墨镜,盘了个秀气的花苞头,看上去年轻又漂亮,耳垂下面的两枚巴洛克止不住地晃。
      她欠着笑,伸手冲容艺打招呼:“好巧,又见面了。”
      尾音拖得有些长,藏着些不怀好意的意味。
      容艺定定地看着她:“又有什么事?”
      温书颖轻笑一声:“怎么这么冲啊。”
      这小姑娘总是劲劲的。虽然语气有点冲,但不妨碍她挺欣赏她的。
      容艺眉心轻皱着:“我有事情,恕不奉陪。”
      说着就要走。
      “哎——”温书颖叫住她,“别走啊。”
      容艺狐疑地看了她一眼。
      温书颖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扣着车窗:“说不定,我可以帮到你呢?”
      容艺瞬间就意会过来温书颖要说什么。
      “所以,别那么着急走嘛,”说完,温书颖又用下巴指了指她身边的位置,“要不要,上来坐一会儿?”
      容艺咬了会嘴唇,最后还是打开车门,上了车。
      “你妈妈的事,我很惋惜。”温书颖没工夫和她绕弯子,直接开门见山。
      “你调查我?”容艺眼底闪过一丝愠怒。
      温书颖嗤笑一声,又冷淡地扫了她一眼:“那又如何?”
      容艺看着她,没说话。
      温书颖又转圜道:“‘调查’一词程度有点过深了,我想,倒不如用‘关心’一词更加合适。”
      车上熏香味道有点浓,不是容艺喜欢的味道,她感到一阵眩晕。
      “说吧,你要我怎么做。”
      容艺也不打算和温书颖绕弯子,她很明白她之所以三番五次来找自己,无非是自己对她而言还有利用价值。
      “你知道的。”温书颖没挑明,而是让她自己去猜。
      “……我知道了。”容艺抿着唇,“你是想让我劝说游赐回去,对吧?”
      温书颖轻笑了声,慢条斯理地摇了摇头,用上位者的目光凝视着容艺,丹唇轻启道:“你很聪明,但是只猜对了一半。”
      她和游铭早晨通过电话,虽然他们两个并不对付,但在让游铭回到平礼这件事上,他们的立场格外的统一。
      她知道游赐会为了容艺母亲的病而暂时回到平礼。但这并不是长久之计。
      少年的心在这里,在她面前的这个女孩身上。就算他回去了,他迟早也会回来的。
      而她要做的,就是斩断游赐对这里的所有念想。
      容艺声音在发抖:“那你,想要我做什么?”
      “很简单,”温书颖微笑着,“打电话给游赐。”
      “告诉他。”
      “你从始至终,只是利用他。”
      “你一点也不喜欢他。”
      “伤透他的心,越干脆越好。”
      “……为什么?”容艺眼睛泛红,鼻子酸涩。
      “你也不想你母亲的病越来越严重吧?我这边有很专业的医疗团队,只要你答应我的条件,我可以向你担保,你母亲很快就能康复的。同时,我这边也会负担你之后的任何支出。怎么样?”
      容艺手一直在抖,她用力地用指甲扣向手心,想要用身体上的剧痛来克制她内心的痛苦。
      “我不需要……你的钱。”
      “可你需要你的母亲。”温书颖直击她的内心,“这可是你唯一的亲人。”
      容艺看着她,瞳孔里的血丝越来越浓。
      “而且,如果你真的喜欢游赐,”温书颖很有技巧性地顿了顿,“那么我想,你也会希望他过得更好的,对吧?”
      心里最后一道防线也被击溃。
      容艺没办法再坚持下去了。
      “……好。我答应你。”她紧咬着嘴唇,有血珠染透了她的齿尖。
      “那,打电话吧。”
      “告诉他,你讨厌他。”
      “叫他赶紧滚,离你越远越好。”
      容艺颤抖着掏出手机,找到游赐的电话号码。
      她犹豫了几秒。
      温书颖立刻催促:“早一点完成任务,你的母亲也会早一点得到治疗哦。”脸上还挂着“善解人意”的笑。
      容艺闭了闭眼睛,拨通那串号码。
      电话铃声响了几秒。
      在等待对方接听的那几秒里,她煎熬到了极点。
      脑海里飞速闪过她和他一起经历的各种碎片。
      一帧一帧,最后定格在昨晚——她和他嘴唇相碰的那一刹那。
      而就在此刻,电话那头接通了。
      “怎么了?”游赐的声音。
      在听到他声音的那一秒,容艺再也忍不住了,眼泪砸下来一颗。
      温书颖眉心跳了一下,示意她把免提打开。
      容艺咬了咬牙,点开免提。
      “游赐,我想说……”
      只说了几个字,她的喉咙就被梗住,再也没办法说下去了。
      “嗯,你说,我在听。”
      游赐很耐心。
      他站在房间的落地窗前,外面有好多鸟在飞,令人有些心绪不宁。栀子花已经完全落败了,但树叶却长得越来越青翠。
      从这里看下去,他家门口停了好几辆车。
      上面下来几个穿黑西装的人,其中一个眼睛尖,第一时间就发现了站在窗户前的游赐。
      正准备喊,游赐却先一步伸出手指,靠近嘴唇,对着他做出一个噤声的动作。
      表情冰冷又病态,阴郁至极。
      那人见状,立刻识相地默不作声了。
      容艺深呼吸了一口气。
      “你早上煮的馄饨一点也不好吃。”
      温书颖疑惑地看了她一眼,这话听起来怎么这么像……打情骂俏,说好的伤害游赐呢?
      她该不会要临时反水吧?
      游赐沉默地接受了这句评价:“那我下次改。”
      容艺抬起手背擦了擦眼睛:“不用改了。”
      “其实我不喜欢吃你做的任何东西。”
      “你每天都这副样子,一副死人脸的,让我看了很讨厌,连东西都吃不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