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以前，奥丽莲娜只要一睡着，便只能被动地接受预知梦。
无法暂停，不能终止，只能如同陷入噩梦轮回般地不停循环，遇见的每一个噩梦都像是在开盲盒一样。
可是现在不同了。
它正在被她控制。
提起“圣女的权柄”，奥丽莲娜觉得以前的自己似乎低估了它。
她一直以为她所掌握的权能是“预知”，但等磨合阶段逐步过去，她觉得可能比起“预知”，那更像是“全知”。
她的预知梦看到的并不是必定发生的未来。
而是在梦境发生的那一刻，这一条时间线往前——曾经发生的所有事实，往后——在不同选择下诞生、催发出的每一个可能性。
不限于她自身，她能看到所有人、任何人、包括不属于人类的生灵所有的过去与未来，被尘封的历史、还没有翻开的下一页。
奥丽莲娜的预知梦就像站在了分岔路口。
她的身后是已经发生的既定事实，像是巨树的根一样盘根错节。
她的身前则是数不清的路，数不清的路口和岔道。
路或许会互通，也可能永不交集。
而那些既没有岔道，也不会产生交集的路，则是必定发生的未来。
现在，在奥丽莲娜的眼前，就有一个这样的例子——
如果真的就这么不做出任何改变，直挺挺地往这条路上前进的话……
她即将加入的圣骑士团第十分支将会——
“无人生还”
奥丽莲娜：“咳咳……”
过度使用圣女的固有权能，虽然不会有什么后遗症，但精神上的亏蚀，会直接反应在她的身体上。
掩嘴轻咳的时候，耳边全是自己的咳嗽声，于是突然响起的一声“娜娜”，确实让奥丽莲娜始料不及。
梦里的时间毕竟不是无限的。
最近几天她在梦里忙着练习杀人。
在现实忙着接触被害人。
她没有想到他今天会来。
……
……
夏佐走近的时候，奥丽莲娜感觉那个负责监视她的圣骑士好像在颤栗。
不过也是可以理解的。
因为现在的夏佐浑身杀气，再配合他染血的裤脚和披风，完全就是一个刚刚大开杀戒完的恐怖屠夫。
说实话，遥遥看到他面无表情那副凶巴巴的样子，就连奥丽莲娜心里也有点发憷。
但他走近后的第一件事——
是单膝蹲跪在她的跟前。
于是仰望一下子变成了平视。
奥丽莲娜看到了他那似乎在强压着怒火的眼神，同时也感受到了他那恍然在对待易碎制品般的小心翼翼。
“……”
好像更像了。
恐怖的杀人熊和他的金丝雀。
夏佐不知道奥丽莲娜在想什么，只是每听到她干咳一下，眉头就更皱紧一分。
“咳嗽就不要坐在湖边吹风了，跟我回去。”
他抬手的样子像是想把她抱起来，于是奥丽莲娜赶紧阻止他的靠近。
“你不要碰我！”
夏佐误以为她是在嫌弃自己身上的血腥味，于是干脆地解开披风丢掉，蹲身弯腰，第二次尝试抱起她。
而第二次，他同样被她推开了。
奥丽莲娜：“你不要管我，我的事情与你无关。”
她看到他抿了抿唇，沉默的样子显得格外窝火。
就连声音也跟平常不同，充满了压抑的火气，他甚至叫了她的全名。
“奥丽莲娜，你要不要数一数这才过去几天，就是在这么短的时间里你就生病——”
奥丽莲娜不想听他的数落。
便是在转过头的时候，一同打断了他的话。
“你要出发了。”
“远征的先行部队正在等你。”
毕竟夏佐是那么地憎恨恶魔。
她想，如果拿恶魔和远征的事情当挡箭牌，他也许会毫不迟疑地转身离开也说不定。
然而眼前的结果是……
他更加窝火了。
他甚至第一次在她面前说了粗话。
夏佐：“他们等我关我屁事。”
奥丽莲娜有点着急：“可是恶魔……”
夏佐：“你为什么觉得恶魔会比你重要？”
便是在这瞬间，奥丽莲娜的心跳漏了一拍，眼眶发热，好像那些“算了”的、没有说出口的话全部有了答案。
但是……
只是……
她深深呼出了一口气。
“夏佐，我的身边已经有取代你位置的人了。”
“我们彻底分开吧。”
“就回到那种最陌生的关系吧。”
她这么说的时候，根本不敢去看他。
而当余光看到一道正在接近的身影时，奥丽莲娜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连带着冷淡的脸庞都变得生动起来。
她向来者招手。
“马特！”
“我在这里！”
她推开夏佐，毫不犹豫奔向马特的动作没有一丝迟疑。
而被突然推开的时候，向来身手敏捷的夏佐差点摔在地上。
等他怔怔地看过去时……
曾经依偎在他怀里的奥丽莲娜，把另一个人当成了救星。
她看着他，好像在看着整个世界。
夏佐知道自己有一副健康的体魄，但在这瞬间，他觉得心脏离奇地开始钝疼。
马特：“圣殿骑士大人，您现在这样假惺惺的有什么意思呢？奥丽莲娜大人生病的时候您又在什么地方呢？她需要的是像我这样，能给她陪伴和照顾的——”
他的话没有能够说完。
因为躲在他身后的奥丽莲娜拽了拽他的衣角，声音温软得像是小绵羊，笑得温柔亲切的样子，和片刻之前那个冷淡的人简直天差地别。
“我没事的马特。”
“我现在知道了，只有你才是全世界对我最好的人，我再也不会搞错了。”
“谢谢你带来的蜂蜜水，我们现在回去吧？”
马特：“好的，奥丽莲娜大人。”
目光挑衅地对着夏佐冷哼了一声后，马特跟上了再也没有回过头的奥丽莲娜。
而眼睁睁看着这一切的夏佐，直到两人的身影彻底从视界中消失，过了很久，他都没有能做出反应。
……
奥丽莲娜虽然没有回头，可那天晚上，她在梦中看到了在湖边站了很久很久的夏佐。
当看到他无声地流露出被抛弃了一样的悲伤，奥丽莲娜也会觉得自己的心脏好像被一块大石头压住了一样。
可是……
她不后悔。
她想，只要这样慢慢地拉开距离，拉远关系。
当她背叛人类，投入他最憎恨的恶魔阵营时……
他会不那么难过。
第34章
你曾经有很信赖过一个人吗？
——奥丽莲娜有。
觉得就算全世界会骗你,他也绝对不会骗你？
——奥丽莲娜曾经是这么觉得的。
他最后背叛你了吗？
——被背叛了。
一次，两次？
——每一次。
如果他现在就在你面前，你想对他说什么呢？
奥丽莲娜：“我知道全世界只有你不会害我,谢谢你能一直在我的身边,马特。”
面对就站在自己眼前，曾经无比信赖却只被他一次又一次背叛的马特,奥丽莲娜笑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人畜无害。
……
教皇的心思昭然若揭。
把恶魔的情报透露给夏佐，是想把他从奥丽莲娜身边调离,而奥丽莲娜被分配到圣骑士团第十分支,是想把她的依赖转移到另一个人身上。
马特,是圣骑士团第十分支的队长。
他们的关系好,马特对她的保护，并不是秘密。
当没有了夏佐，奥丽莲娜的眼睛变得只看得见他。
他好像以为自己重新成为了她的救世主。
而奥丽莲娜就是喜欢看他以救世主自居,那副充满了成就感,高高在上的,仿佛无所不能的姿态。
就像是信徒终于见到了神,当他向她施舍他的关怀，站在高处对她施以援手，奥丽莲娜几乎亢奋到发抖。
“冷吗？奥丽莲娜大人？”
“不是……我只是太高兴了……”
“为什么会这么高兴呢？”
“因为一想到有你在我身边,我就会觉得……实在是太好了。”
太好了，马特。
真的。
你仅仅是站在我的身边,就已经让我觉得活着真是一件美好至极的事情。
从来没有哪一个瞬间,会比现在,要更对未来充满了期待。
奥丽莲娜闭上眼。
耳边冥冥间响起了无数道来自不同时空，但又极为相似的声音——
“噗呲……”
“噗呲”
“噗呲”
“噗呲——！”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