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这意味着，这只名为橘儿的小鹬鸟对她说的一切都是真的。
这时，门外响起了车婆婆恭敬的声响：“夫人，您还在休息么？该用晚餐了。”
“竟然还是这个老太婆，之前在围屋也是她！”橘儿在月珠身边小声说了一句。
吓得月珠将她整个捂在手心处，小声说：“不要说话！”
然后慌忙地起身东张西顾，想给手中的小鸟找个藏身之地，她几乎是本能地知道橘儿不能暴露在这里。
不然她一定会被四分五裂的。
最后月珠把橘儿藏在了她床帐后面，用床帐柔软的白纱将她团住。
才重新收拾了下心情，打开房门，尽量表现得像从前那样：“婆婆，那边已经结束了？”
“还需要几日的夫人，我们得确保这些水草没有遗留，不然它们还是会继续繁殖更多。”车婆婆说得也是很头痛。
真的很怕主人回来后这边还没清理完。
现在主人那边也已经知道了，虽然接到的回信中主人暂时什么怪罪的话都还没说，只冰冷吩咐尽快处理干净。
但车婆婆知道事关生月花，主人一定会很生气的，只是现在鞭长莫及只能回来后再发作。
说到底这的确是那些巡视的人疏忽躲懒了才发生这样的意外。
幸好现在夫人在这里，夫人会更加温柔体恤他们。
当然，主人的回信中也特别交代了要照顾好夫人。
所以夫人的三餐以及补养身体的茶汤胶羹都不能落下。
“夫人先用餐吧。”
“好，进来摆餐吧，车婆婆你也早些回去休息吧，都那么晚了，真的是辛苦大家了。”
月珠轻声细语的，尽显温柔与体贴，让车婆婆很是感动，也没有察觉到任何不对的地方。
的确忙了一天，他们都很累了，但夫人的事情还是不能因此马虎敷衍的。
总之，这又是没有异常的一天。
用餐结束，月珠留了一晚糯紫米奶露，说她要晚些吃，她们明天再来收，就让车婆婆和侍女们都退下了。
直到房门关上，月珠才松口气。
橘儿也是乖乖的一点声响都没有发出来。
见月珠竟然还给她留了一碗紫米奶露，小橘儿又哭了，一边哭一边埋头吃饭。
月珠果然还是那个最好的月珠。
即使她从前的记忆都不见了，即使她才刚受到这么大的冲击，她也依然会记得她这只小鸟可能饿了。
是啊，她只是一只小鹬鸟，一只连人形都还化不了甚至都称不上是妖的小鸟，只有月珠不会嫌弃她不够强大。
凭她一个，她绝对无法横跨这千湖之地。
她是缩在华鸦族战士的背上过来的。
公子当时都说她不要跟着去了，是她自己执意要过来的，因为和月珠约好了她一定会回来找她的。
而且她怕月珠不会轻易相信别人，哪怕是公子，怕她受蜃族的蒙蔽会害怕他们这些羽族。
就只有她知道最多月珠的事，所以她在来的时候就跟公子保证过，她一定会让月珠相信她，让月珠愿意跟着她离开的，带上她不亏的！
橘儿一边吃，一边絮絮叨叨地和月珠讲着这些话。
但月珠已经不知说什么好了。
她的理智都被撕成两半了。
一半认为橘儿说得有理有据，而且她内心深处竟然是本能相信的，就好像她只是复述一遍她曾经历过的事，所以她才能相信她。
但一半却认为，她真的要就这么推开他们彼此之间已经如此深爱着对方的丈夫么。
她真的要这般质疑她这个连自己的龙珠都用来给她温养身体的丈夫么，她甚至都因为自己已经产生了动摇的心而开始愧疚了。
至少在她现在的记忆中，她的丈夫真的无比珍爱她，对她流露出的那份真心没有半分的虚假。
如果他真的只是想利用她的净化能力，那为何在她的记忆中他一次都没有让她用过。
那天他对她说，他早就知道她并不是苏家的女儿，正因为如此他才欣喜若狂。
因为只有她是为了他而来的新娘，而不是被家族逼迫的。
他们都是在见到彼此之前，就已经互相喜欢了。
月珠还能回想起那时的自己有多幸福。
她已经决定要与她心爱的丈夫共度此生，绝不轻易离开他。
结果现在却告诉她，这一切都是假的，是虚幻的。
她的丈夫根本不爱她，他们的婚姻是无效的，她必须放弃这个幻象尽快逃离。
月珠知道，自己大概在今晚就得做是否跟着他们羽族离开的决定了。
如果……她是说如果。
如果她选择不离开，她和蜃主之间会不会有个好结果呢？
因为，她的确是没有经历过橘儿所说的那些不堪的记忆。
她如今的情况是不是就类似于，男主重生后，后悔了，想要补偿女主的情况？
月珠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联想到这些。
她甚至还在想，她曾经看过的小说里就有这样的情节。
是，男主的确有过错。
但只要女主后退一步妥协，就再追究到底，那她和男主就能达成完美幸福的结局，而不留任何遗憾。
她想，只要她不再坚持那些所谓的原则，那些莫名的坚持，只要跟着自己的感觉走，将丈夫对她曾经的不好，化作对她更加的歉疚和爱意，对她更加爱重。
不是更能达到她最初的目的么？她最初不就是想过人上人的优渥生活么？
她还总是自诩自己和那些钻牛角尖的女主们不一样，她总感觉自己不在意很多细节上的事，她不会揪着不放。
所以她会认为只要坚持自己所想，她总是能够得到比那些女主们更好的结局，更优渥的生活，而造就两两遗憾的结局。
而她在看小说的时候，最不喜欢的就是悲剧了。
又或是受人挑拨离间，就轻易分开，然后历经重重困难才再次相聚的。
这些她都不喜欢。
所以，她决定相信那个深爱自己的丈夫。
相信他不会像橘儿说的那样对她，相信他依然爱她如珍如宝，相信他一定会带她回到人间，他们一起到爸爸妈妈跟前说他们是相爱的，告诉爸爸妈妈他们在幽界过得很幸福，他们会经常回来看他们的。
所以，她在橘儿期待的目光下，狠下心对她说：“橘儿，你快走吧。”
然后在橘儿从期待转为惊恐的目光中继续说：“我相信你没有恶意，所以我放你走。”
“不，不是月珠，你…”橘儿被月珠的决定吓到了。
“我…我相信他，相信他不是那样的人，他不会那样对我。”月珠也是下了很大决心的。
她信奉恋人之间要有绝对的信任，不论内心曾发生过怎么样的动摇都不能就这么轻易放弃彼此。
这就是她对蜃主对她满心爱意的回应。
最后。
因月珠的坚决，橘儿是哭着冲进雨里离开的。
……
而月珠在橘儿离开后，就坐在窗边的椅子上呆呆地望着窗外的雨幕。
坐了很久很久。
其实月珠也是有些茫然无措的。
因为她也冥冥感觉到，自己很可能放弃了一个她决不能放弃的机会。
可是，她该怎么办呢？
大家都说随心而走，随心而走。
但若是，左右两边都是她的心，她又该如何抉择呢。
月珠茫然又惆怅。
忽然，一阵强风自窗外盘旋吹来。
让月珠的眼睛都有些睁不开，本能地用衣袖挡了挡。
等那阵风停，月珠便将衣袖放了下来。
她看见橘儿又飞回来了，就站在窗栏上，一脸倔强又不肯放弃地看着她。
于是月珠无奈地站起身走向她。
“你怎么又回来了？这里的人都不喜欢鸟类，我怕你有危险，快走吧，不要再回来了。”
结果小鸟不说话，只示意让她再走近些，好像是有东西要给她。
月珠伸出手，小鸟便从口中吐出一颗浓绿如翠的丹药，其中还氤氲着丝丝缕缕的柔光。
月珠看着这丹药还以为是某种珍贵的玉石。
“月珠，你吃下这颗解幻丹再做决定吧。”
“公子说，在你什么都不记得的情况下做决定是不公平的，如果你把一切都记起来了，依然还是这个决定，那我们就听你的离开。”
小鸟看起来比刚刚要冷静很多。
“公子还说，至少不要让另一个记忆中的自己永远后悔伤心，那样的话，对她真的太不公了。”
或许是橘儿最后带着哭腔的话太过煽动了，又或许是她被深埋的另一个自己也在渴求。
所以月珠看着手中的丹药，心里一狠，在橘儿的泪眼注视下，缓缓将其放入了口中。
丹药入口即化。
而月珠也在化丹起效的那一刻，失去了意识，身体一软就要往下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