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9章
傅朝迟疑着上前：
“你们在看什么……咕咚。”
他实在没忍住，咽了咽口水。
这不怪他。
没吃早饭实在是太饿了。
被傅朝问到的年轻厨师也没有嘲笑他，而是直勾勾地望着前方：
“嘘，南师傅吊汤呢。”
虽然不知道吊汤有什么好保持安静的，可大家仍然下意识地闭上嘴巴，连大气都不敢喘，生怕会影响到厨房里那锅汤的状态，化身全体员工心中的罪人。
傅朝难免被这种气氛所感染，跟着屏气凝神。
然后，仗着自己足够高，踮脚往里面看去——
灶台前的南枝，非常专注。
哪怕眼神淡淡的，动作没有什么特别。
但她那种将厨房了然掌握的强大，仍然慑人无比。
而在她的面前，是一锅已经熬煮了两个多小时的汤。
里面是老母鸡、筒子骨、火腿、猪肉等等，经过冲漂、出水、二次下锅之后，所有的杂质都被剔除，只剩下浓浓的精华。
经过长时间的炖煮，肉里的蛋白质在热度里不断氤氲、酝酿，逐步扩散，才成为了大家闻起来鲜得能掉眉毛的味道。
然而，这只是开始。
只见南枝又取来鸡肉和猪肉剁成泥，将它们陆续倒入沸腾的汤锅里。
用猪肉做的红茸扫一遍，再用鸡肉做的白茸扫一遍。
肉茸在成熟的过程里，会一点点吸附掉锅里的杂质，才让汤色变得清亮。
这一步叫扫汤，是制作清汤必不可少的步骤。
明明南枝的动作没有什么多余的。
就是平平无奇地倒入、搅动、舀出来。
仅仅两遍，汤色就清澈见底，带着淡淡的茶色，完全让人无法想象这会是一锅荤汤！
“太、太神奇了！”
傅朝结结巴巴地说，已经被这神乎其技所震撼了。
然而，当他听到身边专业厨师们的讨论，才知道他以为的震撼根本不算什么，或者说，他没有惊叹到点子上——
“天哪，这扫汤是那么容易的吗？为什么我练习的时候，扫了三遍四遍都没有这么透彻！手和手的差距怎么那么大！”
“笨啊你，难道不知道扫汤最重要的只是扫，而是火候吗？怎样控制着温度，让肉茸完美吸附走杂质，这才是最重要的！你看看南师傅调整火候的动作，没有一个多余！”
“道理我都懂，可是做不到啊！人家往锅里看一眼就知道自己要怎么样的火候，我就算看上一百万遍也没用！完了完了，这下不止是手，还有眼睛的差距怎么也这么大！”
“叫你多练、多练，练得多了就知道！”
“我比南师傅大6岁。”
“……这个是天才和凡人的差距，不能比。”
“不要只注意到扫汤手法，你们好好看看南师傅的细节做得有多用心多到位！一般来说，汤烧开后，原料里的血红蛋白会率先释出，出现在第一批浮沫里，呈淡褐色，杂质多、数量也多，必须要及时清理掉。等汤继续沸腾，会释出第二批浮沫，这是胶原蛋白和弹性蛋白溶解后的剩余物，呈白色，数量不多，也要尽快撇掉，之后第三遍浮沫，是在脂肪分解里析出的油脂，但这一层就要保留下来，用以封存汤的热量，减少水蒸气的挥发、抑制原料营养成分的流失，要等汤彻底吊好后再撇去……这些都是我教过你们的，你们仔细听了吗？一个个全部急吼吼的，也不知道在忙些什么！简直是我带过最差的一批学徒！”
“师、师父？你怎么也在？”
“……”
第398章顶级清汤菜！
傅朝听得晕头转向。
他身后正在拍摄的镜头之后，直播间无数观众，同样在晕头转向。
直播是在他们出门那时开启的。
观众得知闹了一出“南枝失踪”的乌龙，被逗得哈哈大笑，还在弹幕里玩梗和开玩笑。
等到来了酒楼，导演意识到厨房里的南枝是很好的素材，就开启了一开始没有打开的厨房摄像头。
顺便派出摄影师，把门外拍不到的围观厨师们全部拍了进去。
然后就有了他们跟傅朝一起的不明觉厉：
【听不懂，只觉得好厉害！】
【傅朝实力演我哈哈哈哈哈哈！】
【这是哪儿？我在干什么？听课吗？】
【其实不难啦，就是很简单的生物知识，就是觉得专业知识和做饭扯到一块儿有些搞笑。】
【搞笑？分子料理了解一下，做菜有如做实验！】
【分子料理别吹！除了噱头大，味道真不怎么样！】
【也有好吃的分子料理啊，不要一竿子打死好吧？】
【喂喂喂不要偏题，专注一下我们的枝姐！】
【忽然发现了到酒楼拍摄综艺的好处，那就是我们终于有专业讲解员了！】
【对哦，如果不是他们在旁边讲，我根本不懂南枝在做什么！】
【哈哈哈这是什么体育竞赛吗？】
……
外界的嘈杂没有飘进南枝的耳朵。
她仍然专注地、持续地吊汤。
那一丝不苟的态度，让先前许多质疑的人，都自愧弗如：
“天哪，我刚才还傻到去问南师傅为什么不用咱们吊汤师父自己做的汤。”
“真正的顶尖大厨都是亲自吊汤的！据说其他人的汤会不符合他们要的标准！”
“那咱们大师傅……”
“总厨那是不擅长吊汤啦，术业有专攻嘛。”
“南枝有吗？”
“啊这……”
“这汤才吊多久？不到三个小时吧！一般来说吊汤都是四小时起步，多的七八个小时的都有，为什么南师傅的效率这么高？”
“不止是效率高吧，也比一般的高汤要香得多，真的好神奇，为什么用同样的食材吊汤，出来的差距会这么大！”
“小声点，别被于师傅听见了。”
“……”
傅朝和观众们这才知道，原来连专业人士都不一定能明白南枝的操作。
但是，不明白不代表不佩服。
恰恰相反，他们看南枝的眼神好像在看大神！
又过了些时间，有些人开始站累了。
再加上距离中午营业时间不远，需要开始准备食材。
厨师们不得不遗憾地回到自己岗位上，时不时回头去看南枝。
而南枝，仍旧纹丝未动，不被外物所扰，继续用文火烧汤。
中间她还加入了火腿骨来调味。
又是1个多小时过去。
中午营业时间到了，大家以为南枝这锅清汤是多半来不及上菜单了。
在暗中观察了一上午的宋林适时走过来：
“你继续吊汤，中午你这部分工作由我来做。”
宋林就是嘴硬。
嘴上说着要好好看南枝能搞出个什么名堂，一副冷眼旁观、事不关己的样子。
可到了南枝需要帮助的时候呢，又比谁都要跑得勤快！
那些年轻厨师还不觉得。
跟宋林长期相处的年长厨师们，几乎都是宋林带出来的徒弟，一个个的哪会看不出老爷子的口是心非？
他们一边羡慕，一边在心里默默流泪——师父什么时候对我们也这么好啊！
可惜，南枝却朝着宋林摇摇头：
“不用。”
宋林眼睛一瞪，误会了：
“怎么，就因为我不看好你，所以你要跟我闹脾气？”
他琢磨着，要不先道个歉算了……
南枝再次摇头：
“不是，我的汤已经完成了。”
宋林以为自己听错了：
“完成了？你在开玩笑吗？”
宋林比其他厨师的经验更丰富，哪会看不出需要南枝这样细心守着的汤，必然不是普通的高汤，更不是普通的清汤！
而是最顶尖的、堪称厨艺巅峰的极品清汤！
这种清汤的吊制时间至少12小时起步！
南枝才用多长时间？
4个小时？5个小时？
宋林忍不住往锅里看了眼。
不知道什么时候，那原本已经足够清澈的汤水，再次发生了改变。
如果说，之前是那种带着普洱茶色的汤水。
那么现在看来，就完全是一锅白水，带了点微微的黄，用肉眼几乎分辨不出来。
宋林目瞪口呆。
他就算瞎了一双眼，也不可能对着这样的汤说出不够标准的话。
这……这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宋林迫不及待想问，又意识到这里面恐怕有南枝的独门吊汤秘诀，便硬生生把好奇心掐下去，硬是把话题扯开：
“……就算你汤吊好了，那准备菜也要时间吧？现在已经准备上菜单了。”
“5分钟。”
这是南枝的回答。
或许都不需要5分钟。
只见她端出已经处理好的鸡肉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