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睡吧，一一。”
南意安静了很久很久。
久到南枝以为他已经睡觉了。
忽然。
南意实在没忍住好奇，问：
“一一是谁？”
他被这样叫了一整天，却是这会儿才发出由衷的疑惑。
薄淡月光自一旁的小窗如水般倾泻在南枝身上。
她低垂着睫羽，在眼底投下小片温柔的阴影：
“一一是你的小名。”
独一无二的一，也是唯一的一。
南意年纪小，不懂他对她的意义。
南枝尽量让语气平缓，说道：
“你出生那年，你的太爷爷，也就是我的爷爷去世了，他是我唯一的亲人。那瞬间我觉得天都塌了……还好有你出现。”
黑暗里，南意死死咬住唇，有一肚子的问题想问——
那你为什么讨厌我？
生下我你后悔吗？
你……爱我吗？
……
南意问不出口。
只能翻过身，用瘦弱到能看见脊骨线条的后背对着南枝。
南枝隔着黑暗看他。
母子俩满腹心事，都是很晚才睡。
-
第二天早上，南枝带着南意去附近吃过早餐，又买了点水果去了邻居家。
汲取先前经验的节目组，派出摄影师跟在母子俩身后。
观众由此明白了他们摆摊的食材是从哪儿来的——
“都说了不用急着付钱，我又不缺这点儿！你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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膀大腰圆的敦实大妈，是南枝在棚户区的邻居，这会儿笑得见牙不见眼。
虽然距离只有几步，但大妈家的房子要比南枝住的破小屋好上太多。
不仅后面有个小院儿，一旁更是与自家开的小超市连通。
小超市虽小，但五脏俱全。
南枝摆摊的食材就是从这儿买的。
哦不，确切地说，是赊的。
南枝含蓄笑着，眉眼温柔如江南春水：
“如果我还想在大妈这里买东西，那该算的账肯定要算清的。”
大妈笑得愈发灿烂：
“你这孩子就是实诚！还要多少东西？告诉我，回头我让老头子给你搬过去！”
南枝微微颔首：
“那就谢谢大妈了。”
从今早开播到现在，直播间已经累积了好几万人。
仍然比不上其他嘉宾的人气，但也在持续缓慢地增长。
【难怪100块就能买到这么多东西，感情是无本的买卖！】
【欺骗老年人？真刑啊真刑！】
【这年头先给货再结账不是很正常？】
【指不定是节目组开的挂呢，在棚户区哪儿遇得见这么好的大妈？】
【可能不是。以前我在这片住过，大妈是房东，虽然住在棚户区，但真不缺钱。】
【所以你想说是南枝靠着人格魅力征服了大妈？你信这还是信我是秦始皇？】
……
弹幕吵吵嚷嚷，满屏都是质疑。
南枝不在意，只跟大妈谈好要买的东西。
第12章味道骗不了人
南枝添的不止是晚上摆摊的食材，还有些杂七杂八布置小屋的东西——
插电的炒锅，不算大，却足够母子俩自己在屋里做饭吃；
豆绿色的桌布，刚好能盖住茶几表面那些坑坑洼洼的痕迹，令它焕然一新；
纯白色带蕾丝的窗帘，可以挡住生锈的防盗窗，连斜落的阳光都变得温柔；
大幅的山水画挂历，遮住墙面的斑驳，瞬间提升了整间屋子的品味；
还有捡来的粗陶罐子，塞把野花，便为小屋添了勃勃生机；
……
观众看得瞠目咋舌：
【这可真会过日子，所有东西几乎都是半卖半送的。】
【那是人家大妈心肠好，电炒锅分明好好的，非说不打算要了，转头送给南枝。】
【这简直跟昨天看到的破屋子天差地别！】
【不得不说南枝品味挺好的……】
【行了行了，都是人设！】
……
观众再怎么嘴硬，都不得不承认，他们从画面里体味到了“岁月静好”四个字。
他们口嫌体正直，一边骂，一边继续看得津津有味。
全然忘记自己起初只是想来南枝直播间随便看看。
等到午饭时间。
南枝：“我们中午吃简单点。”
南意点点头。
昨天关闭摄像机后表现出的警惕和抵触，好像只是南枝的幻觉。
他看起来异常乖巧，时刻沉默着，降低存在感。
但南枝知道，有些隔阂没有消失，只是如同看不见的冰山，藏在了水面之下。
好在她足够有耐心，假装什么都没发现，开始准备午餐——
她先煮了一锅红枣山药粥，一次沸腾后加入大米，二次沸腾后，加山药、红枣、冰糖，持续熬煮至米汤黏稠。
然后，考虑到小孩子的口味，她用买来的鱼做了道番茄鱼腐，鱼肉去骨剔刺，刮成鱼泥，混合葱姜水、绍酒、蛋清、淀粉等，搅拌均匀，挤成鱼丸，煮熟，又翻炒番茄，调味，加汤煮至沸腾后下鱼丸。
最后为了荤素搭配，将翠绿菠菜焯水后清炒，只以细盐调味。
出自习惯，每道菜南枝都会精心摆盘。
哪怕餐具只是从邻居大妈那儿借来的普通白瓷，经过南枝的手，都能摆出淡雅精致的珍馐录名店风采。
“好了，吃饭吧。”
南枝将饭菜摆上铺着桌布的茶几。
南意拖来小板凳坐在南枝对面。
等看清午饭模样，他的动作难得停顿两秒。
南枝细心注意到：
“怎么了？”
南意艰难开口：
“很……丰盛。”
南枝发自肺腑觉得诧异：
“是吗？挺简单的。”
【天杀的我信了你的邪，你管这叫简单？】
【突然觉得自己吃的是猪食。/微笑/】
【这已经不是立人设了吧，南枝什么时候藏了一手厨艺？】
【我就问各大手机厂商什么时候能出个能闻味道的手机！】
【说不定很难吃，就是样子货……】
【看南意的反应就知道，绝对超级美味！】
……
不，不是超级美味。
而是完全超出认知范畴的人间至味！
南意先喝了口粥，软糯香滑、齿颊留香；
又吃了颗鱼丸，酸甜爽口，细腻鲜香，鱼肉嫩得像豆腐；
再尝一尝看起来平凡无奇的清炒菠菜，满口清香回甘，鲜灵得惊人。
南意不过是小尝了一口，紧接着就开始狼吞虎咽。
“慢点吃。”
南枝轻声提醒着。
她早就发现了南意对食物的惊人执着。
或许是以前饿得狠了，现在一看到好吃的，便恨不得全塞肚子里藏着。
南意动作微不可查地顿了下。
他含糊嗯声应着，实际上丝毫没有减缓速度。
南枝无奈，不再强迫他，只能暗暗把这件事记在心里。
饭后，短暂午休，便开始准备晚上的营业。
她计划着早点去夜市占位，四点过就出门了，比昨天早了近两个小时。
等到了夜市，南枝和南意齐齐愣住——
昨天他们那个位置，今天已经有了别的餐车。
而且，还是炒饭摊！
不同于南枝只卖蛋炒饭，这家一看就是新开的炒饭摊，菜单可谓是琳琅满目，什么扬州炒饭腊肠炒饭肉丝炒饭……
最显眼的位置更是挂着“黄金蛋炒饭”的五字招牌！
【什么啊，这就是看南枝他们生意好，故意搞的吧！太下作！】
【我一肚子火刷的就上来了！】
【这种小摊暗地里的竞争非常激烈，我以前有经验所以知道。】
【也不能怪别人，都是公平竞争，食客有选择的权利。】
【你管这叫公平竞争？】
……
或许观众们都没发现，他们已经有越来越多的人，把自己带入南枝立场，开始帮他们母子说话。
倒是南枝自己，颇为淡定。
她拍了拍南意肩膀：
“我们换个位置。”
南枝迟迟没动。
他小手攥紧成拳头，脸颊因为生气微微鼓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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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双黑白分明的澄澈眼睛瞪得大大的，恨不得直接冲过去跟那家炒饭摊理论！
南枝都走出两步了，一回头，发现南意没跟上。
“怎么了？”
南枝看到南意鼓得像个小包子的侧脸，略觉好笑，
“很生气吗？”
南意脸皮紧绷，一字一句：
“他在学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