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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陛下难哄,那不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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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4章
      
      这是那个懦弱帝王给她的诅咒啊!
      他们陆陆续续在冬季离世。
      她送走了丈夫,送走了儿子,送走了敌人,如今,轮到自己了。
      唯有血,才是争权的代价。
      她从不怨恨自己是女子,她到死怨恨的也只是,她当初瞎了眼被那隐忍的虎豹欺骗。
      她没有输,若她再年轻一些,她不可能斗不过他。
      她对陈怀霖道:“你才该是皇帝,是祖母对不住你。”
      陈怀霖被太皇太后这突如其来的话晃了心神。
      她......在说些什么。
      她在说些什么!
      别说这样的话来逗他了,这一点都不好玩。
      陈怀霖道:“皇祖母别说了,皇祖母病了,是连脑子都不清楚了吗。”
      太皇太后只是摇头叹气,她只是一直不停地重复道:“你难道不觉古怪吗?乔砚,你难道不知道吗,你分明才是你父皇最喜爱的孩子才是,他怎么可能会不立你为帝呢?”
      看着陈怀霖越发崩溃的神色,可太皇太后竟是笑了。
      她道:“乔砚,不要不信,他抢走了你的位置,是他抢走了你的位置啊。”
      你看看你,还整日整日地去和他兄友弟恭,还毫无保留地为他做事,任他欺负,他的一切,就连你喜爱的女人,那都该是属于你的。
      乔砚,夺回来好吗。
      毕竟从一开始,传位诏书上写的是吾子怀霖,而非,五子怀衡。
      他的一切,本都该是你。
      恨吗?怨吗?
      陈怀霖看着太皇太后那哀老的面庞,他抓着她的手不受控制的用力,好像都要将她那本就单薄的指骨捏碎,他下颌紧紧绷着,忽问道:“那为什么一开始是我,后来又不是我了呢。”
      “皇祖母。你又是怎么知道的呢?”
      这突如其来的消息没有打乱他的思绪,反倒比任何时候都要清醒。
      正是因为太过清醒,身上都像是被浇了一盆凉水一样寒。
      太皇太后毫不避讳地说出真相,她似乎是还想要在击溃陈怀霖的心神上留下更浓墨重彩的一笔 :“是我啊,霖儿。”
      “当初是我,逼了你父皇改了诏书。”
      殿外的寒風十分凛冽,这场春雪来得突然又急切,有摧枯拉朽之势。
      仁宗死前怎么都看不清的母亲的脸,可若是看清了她就知道会有多可怕。
      太皇太后那张脸上,尽是贪婪,一直到死,也仍旧不愿隐瞒她的巨大野心。
      陈怀霖是最亲近她的一个子孙了,她年老势衰之时,也只有他一直侍奉在身旁,只有他一直在宽慰着心情不大好的她。
      可是,她在濒死前,却给陈怀霖留下一个足够让人心折的消息,她死了,也不想他们安生。
      黑暗中的动物没有感情。
      黑暗中的动物没有感情!
      一切都是为了利益,一切都是为了权利。
      誰步入了这个名利场那都是一个样。
      谁步入了这个名利场那都会被毁成这个样。
      陈怀霖的眼神肉眼可变的发生了变化,眼中的光芒似乎也随着太皇太后的气微一点点退了下去,她快没气了,说出了这件隐藏近十年的事后,再没有能支撑她呼吸的东西了。
      死前,他看到陈怀霖嫌恶地看向她。
      看到陈怀霖慢慢地松开了她的手。
      而她,一点点地没了气,可是,那双眼中反泛着势在必得的、诡异的光芒。
      红花开了。
      紫禁城又死人了。
      实际执掌了政权的几十年的女人,便这样在一个风雪夜中悄无声息地咽了气。
      此间一片死寂,阒无人声,只能听到风疯狂拍打门窗的哐啷声响,殿内的烛火分明不曾被风刮到,却仍旧抖动得厉害,陈怀霖那投在墙壁上的影子,颤抖,颤抖......
      父皇生病的那段时日,他去看过他,他仁爱的大掌,一遍又一遍地抚着他的额头。
      他什么都没说,他什么都没说,仁宗什么都说不出。
      他从始至终,就是父皇最满意的皇子。
      陈怀霖不知是在殿内坐了多久起身,他身上不知为什么冷得好像动弹不得了。终于,他直起了身,往外殿去,那外头的老嬷嬷匆匆迎了上来。
      陈怀霖淡声对她道:“皇祖母归天了。”
      他的语气极其平淡,平淡得没有一丝感情,这和从前的那个陈怀霖截然不同。
      他的皇祖母死了,他那最敬重的皇祖母死了。
      可他竟没有一丝伤痛。
      可老嬷嬷也再来不及在这这情形去多想些什么了,只得慌忙赶去里殿。
      不多久,就从里面传出一声哭声。
      “娘娘归天了!”
      *
      等太皇太后身死的消息传到了乾清宫的时候,陈怀衡刚好就要抱着妙珠入睡,两人晚上也闹了好一会,方才妙珠哭哭啼啼闹着要和陈怀霖叙旧,陈怀衡答应了她后,也终是肯老实睡下了。
      可才歇下没多久,卿云就从殿外匆匆赶来。
      她轻声唤醒了陈怀衡。
      她在这个时候找来,想来应当是出了什么要紧事。
      陈怀衡松开了怀中的妙珠,起了身,随手拿了件外裳披上,就和她去了外殿。
      卿云道:“陛下,太皇太后娘娘崩逝了。”
      陈怀衡听到这话,并没有什么意外的情绪,就连眼皮甚至都没抬一下。
      她差不多是到时候了。
      这个年岁,一场病就轻易能夺走她的性命。
      况说,今夜陈怀霖匆匆入宫,想来也是她那里有话想要去吩咐,只是也不知死前是给他留了些什么话。
      不过陈怀衡猜,大抵也只能是些死前也不叫人安生的话。
      她就是个死也不肯停歇的性子。
      陈怀衡最后还是动身去了一趟寿宁宫,她死了,他也总是不好不出面,身后事怎么着也要安排一下。
      太皇太后他一直是不放在眼中的。
      他没有仗着年岁欺负人,如果说年轻也算优势的话,那太皇太后在朝中积攒的势力呢?在政治场上,年长才一直是占便宜。
      只是,从被她选择的那一刻起,他就知道,她已经输了。
      只要给他找到时机,他总会翻身。
      他确实赢了,毫无疑问地赢了。
      太皇太后离开得突然,谁都没想到她竟会被一场风寒夺走了性命。
      突如其来,可细细想来却又在情理之中。
      毕竟,她都快六十岁了。
      等陈怀衡到了寿宁宫的时候,皇宫中的人也都已经来了大半。
      几个皇子公主来了,太后也来了,陈怀衡反倒是最后到的。
      陈怀霖站在人群中,正在和太后说着些什么,毕竟他是最后一个见过太皇太后的人,也不知她死前又有没有给他留下什么话来。
      陈怀衡到了,出现在了这处,那两人便也没再继续说下去。
      太后脸上依稀能见得伤怀,她多少是敬爱这个婆母的。
      太皇太后是个厉害的女人,待她也还算不错,如今她猝然身死,她也跟着落了几滴泪。
      她对陈怀衡道:“你皇祖母走得突然,前些时日听人说她病了,染了风寒,本还以为不怎么打紧,谁晓得,忽就没了气。”
      毕竟是死了人,这周围都是抽抽噎噎的哭泣声,他们都在为这个仁善的皇祖母掉眼泪,太后触景生情,也擦了擦眼角滴出来的泪,她道:“活着的时候不容易,死后的身后事也让礼部的人好好办吧。”
      她又看了眼一旁的陈怀霖,道:“到底还是和协王亲近啊,死前也只唤来了他去身边。”
      话至此,便也没再说了。
      陈怀衡示意陈怀霖去一旁说话。
      他问他道:“死前都是同你说了什么?”
      其实陈怀衡也多少能猜出来太皇太后都说了些什么。
      按照她那样歹毒的心思,便是死也决计不会让别人好过。
      她可以为了自己最后的愿景,然后去不择手段地做出一切事情来。
      即便说那人是他最喜爱的皇孙。
      不.......她根本就不爱任何人,如若她真有一点心,当初也决计不会扶持陈怀衡上位,而让陈怀霖和皇位失之交臂。
      她十年如一日的狠心。
      是野心家最美好的品格。
      她谁也不爱,权利才是毕生所爱。
      她死前独独叫来了陈怀霖,想也知道又是想去编排什么是非。
      听到陈怀衡问他,陈怀霖面色如常,眼中已然爬满悲痛,他道:“无非是说些放不下子孙的话,又还能说些什么呢?”
      陈怀衡看着他的神情,一时之间竟也辨不出真假。
      不过,凭借对太皇太后的了解,他很快就做出了自己的判断。
      陈怀霖说的是假话。
      有些事情是不容许误判的。
      一失足成千古恨也不是什么唬人的空话。
      就像是当初的太皇太后,怎么也没想到会亲自选了一头狼崽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