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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陛下难哄,那不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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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3章
      
      陈怀衡叫她说得头疼,知道今日不应下,往后几日也少不了她的念叨,他道:“那母亲便回吧,朕会抽空过去的。”
      太后见他应下,忙不迭道:“对对,可千万要记得过来看看!”
      目的达成,怕说烦了他,也不再待着,起身离去。
      *
      两日过后,很快就到了品茗赏花的日子了。
      御花园中不同常处,万物凋零时节,寻常人家的花怕是早已凋谢委顿,可在此处,秋日的午后如同春日那般,正逢时令的花在此时争相斗艳,朱红的宫墙之下,朱红艳紫又或是沅芷澧兰遍布满园,坐于下首的那些贵女们瞧着却比满园的花还要艳丽一些。
      繁花似锦,斗丽争妍。
      陈怀衡大约还是不大想去,直到赏花宴开始之后,太后的人又来催了两番他才终于放下了手上的东西。
      等他到了的时候,这御花园里头已经坐满了人。
      大家都心知肚明今日这番赏花宴是何意。
      太后组的局,又让陈怀衡过来露个面......
      无非是想选妃。
      再说,皇帝确实是到了年纪。
      皇帝平日不着龙袍之时,便习惯穿一身玄黑锦服,那身锦服由鞶带收束,更显肩宽腰窄,将人的身形拉得更加颀长。他尚未弱冠,未戴翼善帽时便简单地束起,墨发垂于身后,昳丽绝艳的脸在光下却带着不近人情的刻薄,萧萧肃肃又如檐上霜雪。
      陈怀衡甫一出现,园子里头登时安静了下来。
      有些人不曾见过陈怀衡,如今
      一见,才发现君王原来生得是这般模样。
      对于任何人来说,这张脸都实在是太有冲击力了,竟是出乎意料得俊俏。
      贵女们心思各异。
      传言之中,帝王乖僻邪谬,生性恶劣,最受遭殃的还是身边服侍着的宫女,不过,他在政事上却又展现出了极高的才能,最为人称赞的就是两年前的那场北伐,那件事情快成了皇帝的“免死金牌”,只要他不做出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来,世人似对他能有无限的宽容。
      如此相比之下,陈怀衡杀的那个几个宫女好像都不是什么大事了,毕竟为人君者,不拘小节。杀的不过是些再卑贱不过的人,又不是他们,有何可惧?
      也不曾听说过陈怀衡无缘无故坑杀过什么大臣,别说皇帝了,就是他们那些府上的公子小姐,谁还没磋磨过几个丫鬟小厮,这样一想,便更不足为惧了。
      再说,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他生此相貌,若是能入宫中为妃,那也是极好的。
      太后见陈怀衡的到场,也总算是松了一口气,看到众人惊艳的眼神,心中也不免得意。
      她的儿子就是哪里都出色。
      只是性子不好了点而已,但那又有什么问题呢。
      陈怀衡自然而然地坐到了那个空出的主座,受了众人的礼。
      他来了之后这场宴席也如常行进着,太后主持着这处事宜,陈怀衡瞧着有些散漫,心不在焉的样子,眼眸一直低垂着,也不知是在想些什么。
      无趣得很。
      坐在这听他们说那些车轱辘话,倒还真不如回去看那小蠢货认字,那倒是比这事情有意思些许。
      这样想着时,妙珠正好为他俯身添了一盏新茶。
      他当是无聊至极了,面前的这盏茶用得出奇得快。
      在陈怀衡身边跟了也都有一个月了,她这点眼力见倒还是有的,见他的茶盏空了,便马上为他又添了一杯。
      才方为他添了茶,耳边就传来了他低沉的嗓音。
      “这两日论语能读明白些了?”
      妙珠听到他的声音,知他在同自己说话,抬眼见周遭没人看向这处,便也压着声回话:“能明白点,这两天卿云姐教奴婢了,字是能认得差不多了。”
      就是那些话说的大道理还不曾领悟到。
      妙珠觉得自己的脑子大抵也是随了母亲,有些痴傻。
      小妹不是这样的,小妹就很聪明,小妹不像母亲,她倒是像,她和母亲都像是七魂出了一窍,笨得不行。
      陈怀衡问她:“那些字切实不难,只意思可领悟了?”
      “没有......”
      “也是。”陈怀衡嗤她,“半部论语治天下,你若是领悟到了,也能做个人了。”
      没嫌她笨,嫌她不是个人。
      好吧。
      陛下说什么就是什么。
      她本来也就没人样。
      两人说话的声音倒不曾传到旁人耳中,只是依稀能看得出他们是在窃窃私语着什么。
      这幅场景落到了太后眼中,怎么看都不像话,这么多贵女坐在下头呢,他有什么话好去这宫女说的呢。
      她轻咳一声,对着陈怀衡道:“陛下觉得思语那诗做的如何呢?”
      “什么?”
      什么诗。
      他哪里知道他们方才说了些什么。
      合着方才都顾着和身边的小宫女说话去了。
      孝端太后深吸了一口气,耐着性子解释道:“今日天气好,园子里头景色上佳,趁兴而发,做了几句诗,思语方说完呢。”
      思语是陈怀衡的表妹,是陈怀衡母家李侍郎家的二小姐,今年十六岁,和他年岁相仿。
      太后自然是想让母家的人进宫的,今日这场赏花宴她是有自己的私心的。
      见方才陈怀衡没听清,她便重复了一遍李思语方才做的诗。
      陈怀衡听后,没什么情绪地评道:“一般。”
      李思语本还含着几分期待,听到陈怀衡的话后脸上表情瞬间僵住。
      自从姑母成了太后,表兄登基之后,家中便对她竭力培养,为的也是将来能看在太后的面子进宫为妃。她也并非自夸,便是在京城中,也是时常有人称赞于她的,琴棋书画,她哪个不通?可怎么到了陈怀衡的嘴巴里头就成了一般呢?
      况说,就当是自家表妹,也不该这样。
      当真不是故意取笑她的吗。
      周遭的小姐隐隐在讥笑她,这让李思语更挂不住面了。
      太后见此,脸色也更不好看。
      陈怀衡落李思语的面子,那就是落她的面子,落李家的面子。
      她终于说出了自己的不满:“怎么就一般了呢?我听着倒觉着不错。”
      陈怀衡看向妙珠道:“来,你来做一首。”
      妙珠惶恐地指向自己:“奴......奴婢吗?”
      妙珠听到陈怀衡让自己做诗,说话都开始结巴了。
      她方才连那李家二小姐的诗是什么意思都没大听明白,她能做什么诗出来。
      她疑心陈怀衡是存心让她丢脸来的,面色瞬间烧红一片。
      陈怀衡瞥她一眼:“让你做,做就是了,畏缩什么。”
      他难道不知道她肚子里面有多少墨吗,有点墨全沾脸上去了。
      再说,有他在,那脸能叫她丢到哪里去。
      妙珠听着陈怀衡的话,又见众人盯着她看,躲不过啊,还是只好开了口。
      她看着满园的美景,最后才从口中憋出了两句话。
      “红花黄花一朵朵,秋风起舞姑娘笑。”
      什么对仗工整,平平仄仄,她一概不通,哎,没办法啊,陈怀衡突然要她来丢这个脸,她也只好硬着头皮去丢了。
      她编了个小半天,编完了这句不成样的诗,果然听到其余人的讥笑声。她脸是真要丢完了,低着脑袋不敢抬头。
      一片讥笑声中,陈怀衡却开口了。
      他淡声道:“这诗不比方才那首好多了吗。”
      陈怀衡这样说,众人便齐噤了声,不敢再笑。
      他说话也实在是有失公允了些,这两人的诗有可比之处?后面那句连诗怕都算不上,同七岁小儿胡诌出来的打油诗不相上下。
      然而,既他说后面的好,前面的一般,那没人敢去反驳他的。
      诗好不好不重要,陈怀衡说谁好,便是谁好。
      孝端太后算是彻底看出来了,自己儿子这是故意在和她作对呢。她说人倒是安生过来了赏花宴,原是在这处等着她。
      他大概是不满她插手他的这些事情,寻了个机会就给她吃瓜落儿,明着夸他身边那小婢女,实际上还不是叫他们李家人难看。
      她不明白了,他们分明是一家人,他就非得闹的这般难看。
      太后第一回叫他气得厉害,又见底下的侄女快委屈的哭出来了,实没忍住想要说他几句。
      “这宫女说的话平仄韵律一个不通,没有任何意趣,这也好?陛下莫不是在偏私。”
      妙珠察觉到了太后的不满,更觉陈怀衡是在故意把她架在火上面烤,说混账话的分明是他,但倒霉的就是她了。
      陈怀衡听了太后竟也没恼,反倒轻笑:“偏私?朕不偏私,难道还要为一个外人说话吗。”
      外人?
      他那母族的人,在他口中却是个外人,还不如他身边那个小宫女。
      六亲缘浅,可他又何必刻薄至此!
      气氛变得古怪,妙珠悄然抬眼去看,就见太后怨毒地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