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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死亡实况代理人[无限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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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38章
      小绊没哭,我却哭了。
      大人来了。
      我们没死,烧伤却从小绊的脖子爬到脸颊,毁了一张秀气的脸蛋。
      ***
      小绊毁容后,变得不再好看,但我还是总盯着他看。
      为什么?
      因为逗着好玩,我喜欢他察觉后,吓一跳似的,匆忙躲开视线的模样。
      可很快我便发现,我不是喜欢逗他,我是喜欢他。
      乡下日子就像循环,往前挪几日和往后挪几日,发生的事、要干的事,都没什么区别。
      我还是照常和小绊一起上下学,傍晚在田野里瞎跑,夜里躺在虫鸣嘈杂的野地数星子,或是捉萤火虫。
      ***
      1988年,某个仲夏夜,我犯傻了,我同小绊说我喜欢他,我想和他在一起。
      小绊先是问我要是他不答应怎么办。
      我说我给自己一百巴掌,然后去死。
      我很后悔说出这话。
      因为后来小绊答应了我的告白,而我不能确认那究竟是因为我的威胁,还是他的真心。
      ***
      1991年,我十八,和小绊在一起三年了。
      舅舅和小绊他小姨杨敛在一块儿喝酒,他俩喝高了,便口无遮拦。
      小绊照顾着那俩酒鬼,我则在一旁抹桌子,收拾碗筷。
      不曾想竟会从杨敛口中听到我爸的名字。
      她说要不是那狗东西同我大姊私奔了,阿虔、小绊,你家我家,会过得这么苦么?
      手里的碗砸在地上,裂痕爬满,碎开。
      我在小绊的注视下拾起一块碎瓷片,指向几步外的小绊。
      我逼问他,他从什么时候知道的。
      他答,我一开始就知道。阿虔,你把碎片放下。
      我向后跌了几步,因为觉得荒唐。
      于是我咒骂他,不停地咒骂他,我恨他骗了我,我还问他,和我在一起是不是因为我对他死心塌地的模样,就像我爸对你妈,可笑至极。
      小绊哭着否认,可我叫怒火冲昏头,抖着手拿碎片割了腕。
      后边的混乱我记不清,再后来眼前一黑,倒了。
      ***
      睁眼时,我躺在村里小诊所的床上,一旁坐着眼睛哭肿的小绊。
      他一见我睁眼,便抓来我的手继续哭。
      “阿虔,我们分手吧,我绝对走远远的,再不碍眼。你扇我巴掌解恨也行,别再害自个儿了。”
      他烧伤的疤痕在灯光下照着,有的是西瓜红,有的是发白的粉红。
      我觉得很漂亮。
      我只问他,是因为可怜我才和我在一起的吗。
      小绊摇头,又点头,你喜欢怎样,就怎样想吧。
      我最终还是没能和小绊分手,我可能疯了。
      他也没离开我,哪怕我曾经当着他面诅咒他。
      第二天我拉着小绊跑去找土地公,在神像前祈祷,祈祷诅咒都反弹。
      那些坏话,谁说出口的,就让谁承受吧。
      ***
      诅咒或许还是有点灵。
      我没能考上心仪已久的大学,秦章倒是考上了。
      但是没关系,我和小绊去了同一所。
      我们的人生还在继续。
      ***
      1992年大年初二,母亲十年来头一回回娘家,带着她的掌上明珠——韩缜。
      她回来前一夜,我照常钻进小绊的被窝,一边帮他把手捂暖,一边得意地描述我的报仇计画。
      我说我要故意亲切地对待她,可我就是不喊她一声“妈”,让她既委屈又伤心。
      就是那样,让她既心酸又后悔。
      可是第二天,她来了,视线始终追着那不成气候的11岁的韩缜。
      她的眼里根本没有我。
      或许是因为我考上的大学还不错,那小孩儿倒是对我很是崇拜,也不认生,跟在我后头问东问西。
      这让我产生了一种莫名的优越感。
      ***
      1993年暑假期间,在大学因学业而昏头转向的我和小绊一块儿回了家。
      我们放纵地在田间奔跑,又在各种隐秘之地停下,亲吻彼此。
      村民都心照不宣地装作不知道我二人的关系,唯有一次我不过笑着捧住小绊的脸儿,额角便因一块飞来的碎砖流了血。
      我痛苦地捂住冒血的头,听到熟悉又陌生的嗓音在不远处响起。——是爸。
      我听不清他说话,欣喜催使我像狗一样冲他匍匐去。
      可还不到一分钟,我便清醒过来,也终于听清他的暴喝。
      “畜生崽子……本来就生得贱,还他妈喜欢男的!当时火车怎么没压死你,竟然让你活下来丢我的脸!”
      那人说着又蹲身去拾碎瓦来砸我,我是那时候才确定他当年是真想叫火车轧死我。
      我猛然阖了眼,却见小绊冲上前去,抬臂替我拦下了那一击。
      血从他的肘上往下流,可是爸他没有屈服意思,只又抓了砖头拍来。
      他让小绊滚,还说他今儿非打死我不可。
      小绊一声不吭,同样抓了红砖上前,他并不为自个儿的伤口呻吟,他只是为我哭着——
      那是你儿子,不是畜生!
      我爸嗓门大,吼着更是吓人。小绊却毫不顾他的喊叫,一次又一次地落下砖块。
      血肉飞溅,我看着小绊,像在瞻仰神明。
      我因头晕而短暂地阖上眼的片刻,我爸的声音彻底消失于空气中。
      再睁眼,只看到执砖跌坐在地的小绊,和面前一个脑袋都快烂掉的人。
      死人。
      小绊杀人了,杀了我爸。
      听到我的呼唤,他像是一只受惊的鹿,抖了抖才湿着眼回头。
      我惊喜地问——“死了?!”
      他绝望地答——“死了。”
      ***
      我将我爸埋进林子里,这回,魂不守舍的人儿成了小绊。
      夜里,满身伤痕的我俩又抱去一块,未经缝合的伤口被闷进被缛里,血和热都困在了里头。可小绊的身子冰冰凉凉,叫我如何也捂不暖。
      我搂着他倒是睡得很安心,伤口当然痛,可不爱我的爸死了,我不仅报了仇,我也确认了小绊的爱。
      我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那天夜里我实在兴奋,我同小绊说,我们以后挣大钱,一起买一栋楼。
      我问他要买多高的楼。
      他把脑袋从被窝里钻出来,嗓音有些哑,说——
      “六层吧。”
      ***
      第二天早上,刺目的阳光差些照坏我的眼。
      我看到眼里满是血丝的舅舅,攥着窗帘,说,小绊杀了你爸,自首了。
      很快,法院判决便下来了。
      小绊被判作防卫过当致人死亡,要关三年,退学通知很快也送来了。
      杨姐哭得很惨,她说小绊的一辈子就这样毁了。
      我不以为意,我只同她比了个口型,我说我爱小绊,我等他。
      ***
      两年后,1994年,我大学毕业了。
      我和秦章进了同一家房地产公司,可是起薪和岗位已有了级别差别。
      或许是因为我唯一感兴趣的只有小绊,小绊离开后,再没什么能令我分心,我只能将所有精力往工作上投,几年过去,已能和秦章平起平坐。
      可我一闲下来就忍不住思念小绊。
      我想他,好想他。
      但我还得再往上走一点,这样才能赚更多的钱买楼。
      ***
      1996年,小绊出狱了,我欢天喜地将他从乡下接到城里住。
      可是小绊一言一行都变得很拘谨,走进我的租屋时,眼神总是闪躲着,像是进了陌生人的家。
      不该是这样的,我的小绊处事利落又大方,人见人爱,不该是这般瑟缩又忸怩的模样。
      小绊变了。
      从上到下。
      他的视线时常在自己和我之间来回,起初我以为他在对比我二人的身材变化,后来发现,他仅仅是在看自个儿陈旧朴素的旧衣服与我崭新的西服。
      这有什么好看的?
      他变得真奇怪。
      ***
      后来的他变得更是奇怪,人也变得尖锐。
      比如他会拿碗来喝水,不用拖把拖地,反而拿旧衣服来洗地。
      我同他说咱们现在什么都有了,没必要过得那么穷酸气儿。
      小绊却忽而用一个我难以理解的眼神瞟过来,他说——
      阿虔,我们之间隔了太多年了。
      我忙拉住他的手,问怎么了,我刚刚说的话伤到他了吗?我们好好……
      “聊”字没脱口,一个工作电话打来,我们一日的聊天又终止于此。
      ***
      我觉得小绊的敏感与神经质是由于经济压力造成的。
      于是我给小绊一张挂在我名下的卡,说我每月都会往里打钱,这是我们一家的生活用卡。
      我说我会多打很多钱,他想买什么都可以。
      他没有表现出我期待的欣喜,只问我说可以把他之前的存款也打进这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