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几人又是说说笑笑，车窗外阳光正好，温雾欣心中的紧张感近乎诡异般蓦地消失，她有种轻飘飘的感觉。
就好像，自己的灵魂快要离开这幅躯壳。
身体在此刻变得失控，温雾欣双眼已经闭了一半，她想挣扎，想说话，却什么都做不了。
蒋倾悦以为她困了，她理了理温雾欣额头前的碎发，“睡吧，等你醒来，我们就到了。”
不要，我不要睡，我不能睡！
温雾欣在心中疯狂的大喊，可表面上，她连转动眼珠都做不到。
她只能慢慢阖上眼，随着眼皮的下落，原本开阔明亮的视线也变得越来越狭窄。
温雾欣最后看见的，是前排大人们的背影。
她终究还是不可控地闭上了眼，世界陷入安静的黑暗，唯一能感知到的，只有钻入鼻腔的那一股若有若无的山茶花香。
温雾欣失去了对时间的感知，她不知道是过去了一分钟，又或是一天，甚至是一年。
她被困在不知名的黑暗深渊，无法逃离，甚至听不见自己的嘶吼和哭泣。
砰！
一声巨响撕破了黑暗，温雾欣似乎终于能从这个鬼地方逃出去了。
黑暗出现裂缝，可照进来的并不是光，而是——
漫天的猩红。
温雾欣猛地睁开眼，她的眼前仿佛是电影中的慢镜头，只见原本平稳驾驶的车辆突然翻车，尽管大家都系了安全带，但车里的所有人都还是不可避免地因为惯性重重向一旁倒去。
车厢里的零食和水瓶悬在空中，随着车辆的向下滚落，不断有落石冲击玻璃窗和树枝划过玻璃窗发出的尖锐声响。
温雾欣被胸前的安全带死死地勒住，这条救命的带子几乎要将她勒到窒息，可她却无暇顾及自己的状况，只是立马转头看向身旁的那人。
蒋倾悦意外地神色冷静，就好像，她也知道这场意外终究会发生。
可是不该是这样的。
砰！
温雾欣脑海中极快地闪过这个念头，可转眼间她就没法再深思这件事，因为车辆再次发出剧烈的响声，车厢重重地抖动了一瞬，似乎是撞到了什么。
前两排的四个大人早就没了任何反应，只有最后一排的两个少女尚有喘息。
刺鼻的味道迅速弥漫开来，紧接着，车厢内的温度开始升高，车辆要燃起来了。
但车辆经过这一路的翻滚，再加上外面上边还压着一块巨石，车厢内部早已被压到变形，蒋倾悦姿势扭曲地解开自己的安全带，声音干涩无比。
“欣欣，别睡。”
温雾欣也终于开了口，她脸色苍白极了，但语气却坚定无比，“倾悦，别死。”
我一定会保护好你。
温雾欣也挣扎着解开了安全带，可车门的开关已经失灵，她无法开门。
好在经过这一路的颠簸，她这一侧的车窗碎了大半，其大小足够她和蒋倾悦穿过去。
生的希望就在眼前，温雾欣的心跳开始加速。
可她似乎听到了什么东西滚落的声音。
两人的距离瞬间被拉开，蒋倾悦头也不回的往自己这侧后退，她张开双臂，牢牢地用自己地血肉之躯挡住了她那一侧的车窗。
她知道，如果自己不挡住，那两个人都逃不出去。
蒋倾悦要温雾欣活着。
碎石和树枝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向她这一侧，车窗随之破裂，而她也浑身一颤，发出一声闷哼。
背部遭到撞击，贴在车窗上的手掌也被外来的锋利树枝刺穿，蒋倾悦却浑然不觉，甚至更加冷静了。
“欣欣，快走，你要活下去。”
第25章 义无反顾的逆行者
熟悉的噩梦再次重蹈覆辙，温雾欣不明白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如果过去无法更改，为什么又要让自己再经历一次痛苦？
那个原本温柔，恬静，干干净净的姐姐，此刻却浑身都是鲜血淋漓的伤口。
温雾欣脸色扭曲了一瞬，她咬着唇，似乎做了某种决定。
虽然没能拯救蒋倾悦，但她仍然有选择的权利。
蒋倾悦的冷静终于化为乌有，她瞳孔紧缩，不可置信道：“温雾欣，你在干什么？！”
生的出口就在眼前，而温雾欣原本已触手可及。
可她却偏偏成为了逆行者，义无反顾地向蒋倾悦，向着死亡靠近。
两具年轻的躯壳不算紧密的贴合在一起，温雾欣看不清蒋倾悦的脸，又或者说，她不敢看那张脸。
那只绝对称得上金贵的右手，温雾欣毫不犹豫地探向蒋倾悦那被树枝刺穿的左手。
这树枝的尖端尖利无比，温雾欣仿佛感受不到疼痛，她将柔软的手心主动用力送上前，任由其刺破自己的手心。
两只血淋淋的手心终于贴合在一起，温雾欣微微喘着气，车厢内的温度越来越高，黑烟弥漫，她已经变得有些头晕目眩。
“姐姐，”她的声音小到接近气声，“别想抛下我。”
我不怕死，我更怕你们所有人都抛下我，让我一个人孤苦的活着。
这是温雾欣第一次听见蒋倾悦的在哭。
蒋倾悦哽咽到说话都断断续续，“不要……欣欣，我要你活下去，别死，别死，求你了。”
可是姐姐，如果你们都不在了，我一个人活着真的太累了。
但温雾欣虚弱到说不出话，所有的情绪化作一滴温热的泪，从眼尾掉落。
无法形容的恐惧快要完全吞噬蒋倾悦，她惊恐又悲哀地发现，自己这时什么都做不了。
喉头涌上一股血腥，她张开嘴，想要说些什么，可最终只是呕出一口鲜血，便彻底失去了意识。
……
“……医生，她醒了！”
温雾欣睫毛颤了颤，她艰难地睁开如有千斤重的眼皮，视线还尚未清晰，就听到了一声急促的女声。
倾悦姐姐？！
熟悉的嗓音让温雾欣心头一滞，她努力睁开眼，将视线聚焦，的确看到了那张她日思夜想的脸庞。
“倾……悦……”
她费劲地从口中吐出这两字。
江清月不顾形象地单膝下跪，她将自己的手垫在温雾欣输液的左手手心下，颤声道：“我在。”
明明只是轻伤，温雾欣却不知为何昏睡了一天一夜，江清月不知道原来时间的流逝还能如此缓慢。
温雾欣大脑宕机，她樱唇微张，却不再言语。
江清月没错过温雾欣刚醒来时，看向她时眼中深深的眷恋——
也没错过，这之后温雾欣眼中闪过的失望，和……
江清月不知道那是不是厌恶，她不敢确定。
脑子又开始头疼，温雾欣却像个没事人似的，她又温顺得和之前并无区别。
“清月，你没事吧？”
江清月摇头，“我没事，你怎么这么傻……”
爱可以演出来，但生死面前，本能不会骗人。
江清月想过温雾欣也许真的挺喜欢自己，但她如今才发现，自己似乎真的低估了温雾欣对自己的感情。
也许那不是喜欢，而是在生死面前会毅然克服对死亡的恐惧，选择让自己活下去的爱。
温雾欣微微勾唇，她轻声道：“清月没事就好，我有些累，想再休息会儿。”
医生也在这时赶来，在确认温雾欣没有大碍后，江清月摸了摸对方的脸，让对方安心休息。
温雾欣闭上了眼，心里一片荒芜。
原来都是假的。
和江清月接触以来，温雾欣其实心里一直都分得清，她知道，尽管有着一样的皮囊，但面前这人是江清月，不是自己的倾悦姐姐。
可在她和江清月行驶上山路后，曾经的那场噩梦带来的恐惧不可抑制地再次涌上心头，而当车祸真正发生时，温雾欣已经晃了神。
她第一次，真正错把江清月当成了蒋倾悦。
当时她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蒋倾悦不能死，更不能再为了自己而死。
多可笑啊，她救下了她以为的“蒋倾悦”。
可那不是蒋倾悦，而是江清月。
在昏迷后，她重新坠入梦境，又回到了十六岁时的那场噩梦。
温雾欣，你是多无能的废物，就算是在虚幻的梦境里，你都救不下蒋倾悦。
温雾欣闭着眼，在心里狠狠的责骂着自己，这实在太过讽刺。
她唯一成功的一次，居然是救下了蒋倾悦的仇人。
第26章 不然呢
身体的损伤和心理的冲击带来的是无以复加的身心俱疲，温雾欣原本只是不想面对江清月，却在闭眼没多久后真的睡着了。
这一觉她睡得意外的踏实，没有再做噩梦。
江清月看着对方的呼吸重新变得规律绵长后，蹑手蹑脚离开病房来到走廊，拨通了一个电话。
“查到了吗？”
电话那头传来的回答让她冷哼一声，“既然敢这么做，那就准备好承受代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