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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旧瘢(下架重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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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17第二次
      周聿安第二次对黎鹦生气,是在她刚满十一岁那年。
      虽然那时候她只有一年就要小学毕业了,但为了方便直升初中,黎鸣和陈青竹还是决定给她转学。
      不过当时黎鸣在负责跟进一个非常棘手的案子,陈青竹又还在怀孕初期,身体不舒服得厉害,所以很多事情基本上都是周聿安帮着操劳。
      在黎鹦提交转学申请的第二天,她原来所在的班级发生了一件大事。
      同班的一个男生在放学回家的路上推了乔杰希一把,然后眼睁睁看着迎面驶来的大货车碾过他的双腿,顿时血肉模糊。
      等送到医院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最后的处理方式,是截肢。
      最后以那个男生父母赔偿后让孩子转学,乔杰希休学作结。
      整件事情看上去就是一场孩子之间的矛盾酿成的惨案,和黎鹦一点关系也没有。
      只有周聿安知道,她在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
      他问她这次又是为什么要这么做。
      黎鹦迷茫地摇头,说听不懂他的意思。
      那时候她只有半人高,周聿安需要蹲下去才能和她平视,不过才22岁的人远不如现在成熟稳重:“你上次明明答应过我不会再这样的,你为什么、为什么又要……”
      黎鹦好像被吓到,讷讷开口:“可是我真的不知道,是他不希望我转学,问我怎么才可以不走,我就随口说如果没有乔杰希我就留下来,我真的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去推…叔叔,真的不是我……”
      说道最后,她像是有些害怕地小声啜泣起来。
      周聿安顿觉无力。
      上次不也是这样吗,眼泪与无辜的姿态是她最擅长的工具,他那时候就不该相信。
      可是这一次,他仍旧选择——
      *
      “那个…我、我想单独和你说几句话,可以吗?”
      超市门口的街边,周聿安还没有回答黎鹦的问题,她先移开眼,看向坐在轮椅上的同龄男生。
      对方提出想和黎鹦单独说几句话,完全忘了自己转着轮椅也要赶过来的目的。
      黎鹦没理由拒绝,抬脚就和他走到另一边,任由周聿安一个人心神不宁地站在原地,目光紧随她的动作,却又没过来阻止。
      “我没想到还能再见到你,真的……”
      “你想说什么?”黎鹦讨厌和人进行无意义的寒暄,直接开口打断。
      乔杰希像是有些尴尬,但更多的是手足无措:“我就是,其实……”
      他结结巴巴地说着混乱的话,最后才鼓起勇气开口:“小时候的事,我一直想和你道歉,真的、对不起。”
      黎鹦依旧面无表情地注视着他,无波的目光在他身上扫视了两下,突然开口:“你的腿怎么了?”
      “啊…”乔杰希有点没反应过来:“就是,小时候那件事后……”
      他没继续说下去。
      揭人伤疤不是什么好的行为,不过黎鹦就是有这样的恶趣味,她的目光在对方毯子下空荡荡的裤腿转了一圈,突然扯了一个笑出来:“这样啊。”
      她心情很好地耸耸肩:“没关系哦,我原谅你了。”
      周聿安不是一个贪图舒适的人,所以车内没开暖气,要不是黎鹦出来找他,他也只会就这么开回家。
      热气缓慢地扑出,黎鹦在逐渐升高的温度中注视着周聿安,他动作冷静地插上钥匙,踩下油门。
      “叔叔,你可真是个好人。”
      明明是平缓的语调,他却听出了一丝嘲讽。
      是啊,嘴上三令五申地向她强调不要做坏事,不要伤害别人,可他自己又做了什么。
      在一切都既成后,替她做好善后工作吗?
      那不是周聿安第一次这样做,也不是最后一次。
      他有时候甚至都怀疑,是不是就算有一天黎鹦真的杀了人,自己也会替她处理掉刀上的血污。
      “叔叔,你怎么不说话啊?”
      黎鹦把手肘搭到中控台,脑袋靠上去,半伏着侧头,用疑惑的视线盯他,而周聿安双手握紧方向盘,抿唇一言不发。
      “你帮了他们不少吧,又是资助又是义肢,你对他可真好啊,比对我还好呢,真让人嫉妒。”
      黎鹦淡淡地说着略带讽意的话,倒是听不出来情绪上的喜怒,不过周聿安很容易猜到她现在的心情,应该是不怎么开心的。
      “怎么,你是可怜他吗?觉得他因为我落到现在这个境地很无辜是吗?叔叔,你当自己是活佛要普度众生吗?”
      “我没有那么想过,小鹦。”轿车平稳行驶,周聿安疲惫地开口,语气里没有丝毫责怪的意思在,“这本来就该是……”
      握着方向盘的指节紧了一瞬。
      “本来就是我应该要做的。”
      如果不是他最开始选择隐瞒相信,那件事也根本不会发生,这是他应当偿还的罪孽。
      “哦,你是这样想的啊。”
      黎鹦勾扯起嘴角,笑意不达眼底:“你一定觉得他特惨特可怜,而我特坏特恶毒是吧?可是叔叔,他落到现在这个地步我甚至还觉得不够呢,我在想,他当初为什么不直接死掉好了?”
      “…小鹦,你不用故意惹我生气,我当初去问过你们老师,你和他是有矛盾,但是也不应该用这种偏激的方式,我……”
      “矛盾?”黎鹦不知道什么时候坐直了身,漆墨一样的眼珠定定地看着左边的人,重复了他话中的这两个字。
      然后她的话破开车内好不容易攀升起来的暖意,带着寒凉传到周聿安耳边:“叔叔,你试过在冬天被人用冰水从头浇到脚的感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