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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地乌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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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章
      
      罗敷散漫地抬头,她睨了对方一眼。
      “当然是诚心的。”
      “我连上班用的刀都自己带了。这和要饭的、自己带讨饭碗,有什么区别?”
      老板娘被说得一噎。
      她涨红了脸,好不容易缓过一口劲、盯了对方半晌——
      罗敷这副不进油盐的样子,倒有点像一个人。
      像,故意冷着她的季庭柯。
      一样的目中无人。
      只可惜,那一位还会伪装。眼前的这一个,明晃晃地全摆在脸上。
      女人一挑眉,她隔着层层水雾,静静地逼视着罗敷。
      她说:“有个地方,比我这儿、更缺人。”
      罗敷早早地候着了,她慢慢地眯起眼睛:
      “哪儿?”
      “对面的鱼加面馆。”
      对方苦口婆心,眼里却铄动着精明的光。
      “那店里,日日有水货市场的小工拉着大车来送货、有的是鱼给你糟践。”
      那光里,掺杂着被拒绝、未到手的抱憾,逐渐演变为不甘、甚至是得逞的笑意。
      但得逞的,似乎不止老板娘一个。
      罗敷看着对方,她的眼里不见半点受挫的沮丧。索性半蹲下来,来回撇刀背沾的鱼腮、鱼泡儿。
      直到刮干净才停手。
      她非常爽快、利落地应了。
      “好啊。”
      爽利到让老板娘错觉,从一开始、罗敷等得就是这一句。
      她把烟盒塞进兜里,手从鱼肚子里拿出来,泼了把清水浇洗。
      潺潺水声中,她叫住了罗敷。
      她说:“那里面、有个打零工的,记得离他远点儿。”
      罗敷扭头,不经意地投射来异样的目光,眼底有笑意。
      “为什么?”
      老板娘淡淡地、伪作心疼地一砸摸嘴。
      她说:“因为,老娘想泡他。”
      罗敷极淡地往对面的面馆瞄了一眼,确认对方口中“想泡”的人是季庭柯。
      她呼了一口气:“你喜欢他?”
      年龄稍长的女人瞅她片刻,有些轻浮地笑了。
      “这话太重了。”
      “想睡他而已。”
      “看见那手指、鼻子,体格没有?”老板娘压低声音。
      “这样的男人,下面很大的。”
      *
      面粉,没了。
      鱼,没了。
      所谓的老板,蹲在地上抱脑袋。
      季庭柯坐在门口的小扎上,松松晾着长腿。
      围观的、看热闹的,也基本散去了。
      季庭柯等老板平复心情,打算另叫汪工送一批鱼上门。
      鲶鱼好,还是鲈鱼好。
      季庭柯虚虚仰着下巴思索——
      汪工没等到,等来一把眼熟、冒着寒光的尖头牛刀。
      那是他的刀,是他、被罗敷偷走的刀。
      罗敷身上还沾着鱼血,被她没什么耐心地抹花。
      乍一看,触目惊心。
      她低了低眼帘、目光从季庭柯身上迅速掠过,径直跃向地面。懊恼、肥胖、却无助的一大坨。
      罗敷来得远比季庭柯早。
      她见识完了全程,从那一席卷帘门拉起、到满地狼藉,再到干嚎到现在。
      罗敷没忍住地,轻笑了一声。
      那一坨听着了。
      他急咻咻地拆了个头出来,以为遇上吃面的顾客。一转眼、却见一把滴着血的尖刀。
      中年男人满脸惊吓地,往季庭柯那处撇了撇。
      季庭柯顺着对方的动作、继续侧目过去躲,他看不见罗敷,却总能听到她的声音、捕捉到每一个字。
      他听到她喊了一句:“张娘。”
      于是,那对面支鳊鱼摊的老板娘掐着腰、打着扇子,将罗敷掖到了身后。
      她对着那矮胖的中年男人、不急不躁地,扇子就那么悬停在空中。
      对方从鱼加面店的损失、临时工的不靠谱,再迂回到眼前——
      “史老板,给你带了个人。”
      季庭柯没插嘴。他收回了长腿、蜷在小扎跟前。
      老板看了一眼罗敷,定了定神。
      没说“招”、也没说“不招”。
      上下、来回地打量了一眼罗敷细长的胳膊,她微向前倾的身量。
      他摇了摇头,郑重其事地、直接回了:
      “这儿,不缺服务员。”
      罗敷低头,皱了下眉,似乎不满他以貌取人的态度。
      那姓张的,扇子捂了半张脸、露出的眉眼带笑。
      她把罗敷往前推了推——
      “这姑娘,会杀鱼。”
      “鱼”这个字,听不得。
      一听,对方就想到自己空落落,被搬得半死不活、苟延残喘的店。
      鱼加面的老板学着对面卖鳊鱼的女人,一样被刺激到捂着胸口、大喘气。
      季庭柯终于转过眼眸。他正经得像是第一次见罗敷一样。
      越过那卖鳊鱼的、警告地看她一眼:
      “店里没有鱼。”
      他在让她走。
      罗敷表现自然。似乎全然、当真,只是为了找个工作、混口饭吃。
      他装不认识她。
      她也不主动与他熟络。
      罗敷看向那姓张的老板娘,对方后退了一步、讪笑着打圆场。
      对着史老板:“她的技术我知道——不急于一时、考验不考验的。”
      对着罗敷,暗自捏了把对方手腕内侧的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