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遁后太子火葬场了 第128节
	
        
		
        
        
		  那副眼眶通红的模样,还有她似有若无的啜泣声,真是见者伤心,闻者落泪。
  张尚仪气得身子打颤,这主仆二人一个比一个会演戏,一个比一个能瞎说,短短几句竟然就将“会钻营”、“吓人”这样的词都说出来了。
  还一幅她最委屈的模样!
  原本还以为说不定是明昭皇后死而复生这样离奇的事,这下便好,切切实实证明了这就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
  容貌相似,但也不是没有区别,明昭皇后脸颊线条柔和,逢人带笑,柔婉得很,上扬的眼尾都没那么强的攻击性。性子也软,极好拿捏。
  可这个云贵妃,不知为何生了这样一个和明昭皇后一模一样的相貌,却张扬粗俗,胡搅蛮缠,全然不是同一个人。
  看来就是陛下寻来,同明昭皇后生得一模一样的替身罢了!
  她怒目看着茯苓,云贵妃她如今无法训斥,但她曾经就训过多回的茯苓她还是说得的。
  正准备指着她训斥说些什么的时候,便见一个毫不起眼,站在凌烟阁角落原本老老实实当空气的宫女冷淡抬头,在云烟和茯苓未曾发现的背后,冷眼盯着张尚仪,眼中满是不愉。
  张尚仪半抬起的手停在原地。
  ……陛下御前跟着的宫女,她自然认识。听说陛下登基前特地训练出来的这些人,耳鸣目聪,身手极佳,极受信任。
  只是不知何时竟然调来了凌烟阁,瞧这样子,竟然还未曾被重用,只是在她可能要说出什么不合适的话语时抬眸警告。如果她说出什么不该说的,只怕下一秒就会横尸殿中。
  张尚仪后背一凉,明明是早晨,就趁着陛下不在此处时赶紧过来立立规矩,竟然在凌烟阁吃了这辈子最大的亏。
  她还从未如此百口莫辩过!便是早先在王皇后和先帝贵妃处,她也是被客客气气对待的。
  既然如此,想来也没什么好声好气说话的必要了。张尚仪闭了闭眼,深吸口气:“老身不知何处得罪了贵妃,让贵妃将这样大的帽子扣在老身头上。这些话,老身是万万当不得的。还请贵妃明辨是非。”
  眼见着云烟泫然欲泣,还想说什么的那副矫揉造作的模样,张尚仪赶紧开口:“老身今日前来,是奉徐贵太妃之命前来教导娘娘宫中的礼仪规矩的。包括但不限于宫中的吃穿、行走等各项应该做到的仪态,还有娘娘几日后册封礼上应当如何动作,如何谢恩,如何接旨等。”
  “娘娘若对老身不满,”张尚仪一顿,“那老身自去回了徐贵太妃,请太妃另请高明。”
  “尚仪都这样说了,我如何还敢有不满。”
  云烟低声下气,瞧着很是委屈的模样。
  “尚仪请,尚仪说什么都对,什么都好,只是莫要再凶我了,”云烟拍拍胸脯,“实在是乡下人没见过什么世面,没见过宫里这样大的规矩,尚仪见笑了。”
  小菊站在茯苓身旁,瞠目结舌。
  她哪里见过侍奉了大半年,想来柔和爱笑,讲理的娘子这等模样。便是茯苓,也是一幅大姐姐的样子,谁知这两人这会儿竟然全全变了性儿……蛮不讲理。
  云烟怕张尚仪这个老骨头真被她气晕过去,借口更衣回了里屋换身衣裳喝点茶,让她在外面缓缓。
  小菊给云烟解着腰带,看云烟揉揉胸脯,“哎哟,这欺负老人会不会有损功德呀?”
  茯苓帮她脱下外衫,换上个轻便的,“也不算老人,能在宫中任职,年纪大了是要放出去的。”
  “那便好。”
  云烟放了心,看她长得严肃,长脸有些显凶,看着比爱笑的刘婶子年纪大多了。
  小菊颤颤巍巍将东西放好,生怕有什么做的不好的地方被训斥,云烟一眼瞧见,笑道:“怎么了,方才害怕了?”
  “……倒也不是,”小菊摇摇头,“奴婢觉得娘娘这样很好,只是……”
  只是反差有点大,一下子没反应过来罢了。
  爽自然是爽的。
  茯苓点点头,问道:“娘娘这些,是从何处学来的?”
  从前的阿枝虽然机灵活泼,但是哪里会这样的把式。加上心里心心念念想着殿下当时艰难,半点不敢出声,任人拿捏。
  加之当时有着心病,就算想要反击,只怕也没那个心力。
  “这些啊,”云烟脸上还有些红,“话本子里的呗。”
  茯苓不止一次听云烟提到话本,好奇道:“话本里除了将军小姐这样的爱情故事,竟然还有这些?”
  “别问了别问了,差不多知道就行了。”
  云烟反倒不好意思起来,回想自己方才的作态,后知后觉地觉得太过造作了。
  倒是小菊缓声道:“奴婢想起来了……怪道说方才这幕眼熟。”
  “想起了什么?”茯苓接话。
  “奴婢和娘娘在村里,经常听着村里的婶子吵架。村里人多,总有些混不讲理的,还有些恶婆婆说儿媳如何如何,娘娘每次……可爱听了。”
  茯苓噗嗤一笑,几乎能想象到阿枝小心翼翼地支起耳朵听人吵嘴的模样。
  她幼年是在宫中长大,虽然不算聪慧,但也是见过不少手段的。后来随娘子经历那样多的事情,还一个人在民间寻了娘子半年,自然也见识过不少事情。人也成长了不少,所以方才才能反应那样快,一下子便接上娘子的话。
  见的人多了,什么样子也都会一点,无论是胡搅蛮缠蛮不讲理的,还是那矫揉造作的姿态,起码是见过的。
  “原来如此……”茯苓拖着声音,“只怕还有茶楼说书先生的一份力吧?”
  二人笑着云烟,给云烟脸色说得红扑扑的,云烟换好衣裳揉了揉脸,“哎呀,别说了,再说一会儿装不出来了。”
  她对张尚仪第一印象就不好,几乎能想出她会如何磋磨人,板着个脸凶狠的模样。只怕自己到时候露怯了,反倒丢人。
  小菊和茯苓给她换好衣裳,将衣衫拢好,铁了心思往妖妃方向一去不复返的云烟沉着脸走出里间,不甚规矩地坐在红木座椅上。
  张尚仪在外面等了半天,迟迟没等到云烟出来,在耐心即将耗尽的时候,才终于看到她现身。
  说是换了件轻便的衣裳,其实也不必方才那件简洁多少,甚至还在腰间多挂了些坠子,她刚想说些什么,便见云烟“不经意”抬手,将脖颈处的毛领往下拉了拉。
  “怎的有些热,炭火太足了吧。”
  她自问自答着,也没想让人回话,就像是随便念叨一句。
  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张尚仪铁青着脸,瞧见她颈侧露出来的一点点红痕。
  暧昧,但是什么又昭然若揭。
  她又只能将自己的话全然咽下,板着脸道:“娘娘,时辰不早了,册封礼就在近日,再不开始,只怕要迟了。”
  “好呀,”云烟态度不错,坐正了身子,亮晶晶的眼睛一幅好学生的模样,看向张尚仪,“尚仪请。”
  一柱香后,张尚仪皱眉:“娘娘怎么走路都东倒西歪没个正形,头这么低,哪里有身为贵妃的气度?”
  云烟理直气壮:“在田里走路,不低头看着点怎么行?”
  “一看尚仪就是没过过苦日子看不上我们乡下人,我们这样的苦命人,走得是乡间的泥土路……”
  茯苓低头憋着笑,凌烟阁里只余云烟念念叨叨的声音。
  ……
  一盏茶后,张尚仪只恨自己为什么在此,若换成旁人她早就开始训斥了。但这会儿她简直怕了云烟,只能道:“娘娘,手抬高些,多坚持会儿……”
  “很高了呀,”云烟做出个行礼的姿势,“这样不好看么?”
  张尚仪差点脱口而出,模样好看是好看,但歪歪扭扭的模样甚是轻浮,简直像个……烟花女子!
  云烟一副浑然不觉的样子,笑得天真。
  “我在京城,路过那个什么什么……春风楼,瞧见漂亮娘子都是这般同人说话的呢。”
  张尚仪一口老血都要吐出来,春风楼那可是烟花之地,她她她竟然!
  ……
  半个时辰后,张尚仪再度想要开口的时候,云烟不耐烦了。
  “总说我做的不好,那张尚仪来做罢。”
  云烟铁了心思不做了,一点也受不了苦,“摆这些姿势,比在田里种地还累。我都快赶上耕地的老黄牛了,还不行!”
  茯苓耐心按揉着肩膀,“娘娘,忍忍,咱们如今会被人给眼色瞧的呢,可不能得罪人呀!”
  小菊点头:“对对对。”
  云烟摇头:“不成,不成。”
  她看向张尚仪:“我学不会,一定是尚仪没有示范好。不然陛下都夸赞过我聪慧的,哪里会这么久都做不好?”
  张尚仪方欲开口,听她将陛下搬了出来,只能忍着,道:“那老身再示范一次,娘娘看好。”
  云烟“嗯嗯”应声,也不知道有没有真的听进去。
  张尚仪重复着动作,跪拜,起身,再示范,云烟摇头,只好继续,一次次来,张尚仪终于憋不住火:“娘娘,老身已经做了十余次了,同一个动作,怎么这么久都学不会?”
  她从未教过这么愚笨的学生。
  “可能是尚仪做得太行云流水了,”云烟眨眼,“太快了,慢点来吧。”
  看着张尚仪的模样,云烟却罕见没了方才的顺心。
  一遍遍让她重复的过程里,似乎也看见了某个身影,在张尚仪冷硬的表情下,忍着泪水一次次做着明明早就学会了的动作。
  被她挑着刺,指着脑袋说笨,说她来自荒蛮之地不讲规矩,许久都学不会。
  似乎能感受到膝盖跪得生疼,仍旧咬牙坚持着。盛夏流了满身汗水,还不肯给殿内加冰,让她穿着厚厚的朝服行礼。
  宫规甚严,吃饭、饮茶、行走、甚至睡觉的姿势都有一定的规矩,这也不能,那也不能。硬生生将一个年轻灵动的女子逼成了笑容都固定在了面上的泥人儿。
  云烟心里忽地钝痛。
  她蹙起眉头,额头也有些难受,看她忽然闭上眼难耐的样子,张尚仪道:“娘娘,不想学今日便如此罢……”
  云烟睁开眼,恢复了点精力,道:“没有不想学,张尚仪是不是累了?时辰还未到,若是张尚仪想要偷懒,便去勤政殿同陛下请旨吧。”
  张尚仪一噎,她正有此意。
  瞧着她张狂的模样,张尚仪撇撇唇,眉头紧皱着请辞离开。
  云烟揉揉脑袋,“茯苓茯苓,我再也不说人家戏台上演戏的娘子郎君容易了。”
  她喘口气,“许是今天装久了,头都开始疼。”
  茯苓垂眸,为她揉揉脑袋。
  轻声道:“娘娘今日做得很好,若……”
  若早年间能如此,或许当初,便不会有那样严重的心病。
  张尚仪当年,扔掉了阿枝从北凉带来的许多东西,茯苓后来去寻,也未曾寻回。娘娘当时刚得知丧母的消息,又同晋王殿下离了心,悲伤忧愁之事,连北凉带来的最后一点依赖牵挂都没了。
  此人分明是故意的。先前在王皇后处做事,王皇后殁了,便又投奔了贵妃,费心钻营。
  不顾娘娘手上有烫伤,日日让娘娘辛苦学习,她却在椅子上坐得端正舒适。茯苓现在想起那阵日子,都恨得牙痒痒。
  她也知道殿下定然背地敲打过她,后来稍稍收敛了些,但也没好多少。茯苓只知道,张尚仪原本早就该放出宫的。